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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面
最近,筆者在滁州收藏家邱士夔老先生處,見到一方品相很好的“龍蓋詩底”小硯(見圖)。其中硯面長13、寬7.8厘米,蓋盒厚2.2厘米;硯體有方形研墨池,上方有水池,水池四周刻有纏枝花紋。硯蓋上刻有“大龍吐水”圖案;硯底上刻著一句“青山一龍同雲雨”,乃雙勾空心體,且為反字,字體粗壯工穩,“山”字有變化,與“一”字相鄰,疑似一個字,生出妙趣。老先生說,“這是一方清後期或民國時期的素池歙硯,應該是出自民間匠人之手,或許這位工匠也是‘印人’(註:刻印之人)。總之歷經百年,能善延至今,已是幸物了。”
蓋底
硯體
硯底
我們知道“青山一道同雲雨”是唐代詩人王昌齡的詩句,可是此硯上刻為“青山一龍同雲雨”,一字之改,添了文化內涵與情趣。想必是,制硯工匠為了同硯蓋上的大龍配合,而心念一轉,有意演化了王昌齡的詩意。
“青山一道同雲雨”是王昌齡《送柴侍御》中的一句,原詩為“流水通波接武岡,送君不覺有離傷。青山一道同雲雨,明月何曾是兩鄉。”這位“柴侍御”可能是從龍標前往武岡,詩是王昌齡為他送行而寫的。從詩的內容來看,這首詩大約是詩人貶龍標尉時的作品。此時送朋友不覺有離傷之感,所以才有“青山一道同雲雨……”的詩句。
王昌齡是盛唐時著名邊塞詩人,他生於武則天聖歷元年,約去世於玄宗天寶十五年。《舊唐書》上說,王昌齡為唐西京長安人,大概是因為他在《別李浦之京》詩中說“故園今在霸陵西”,又有《霸上閒居》之作。唐代許多山西詩人因客居其時的文化中心洛陽、長安,有的甚至多年住於京城,似乎成了“京城人”。
“攜硯常憶君,問安同家書。”古代詩人送行好友時常有送硯的習慣,因為硯是文人書信不可或缺的用品之一。王昌齡是一位很重友情的詩人,單就他的絕句而論,寫“送別”“留別”的就有不少,而且還都寫得情文並茂,各具特色。江河相連,道無艱阻,再加上有硯寫信,給人一種“兩地比鄰相近”之盼。
“送君不覺有離傷”,古時龍標、武岡雖然兩地相“接”,但畢竟是隔山隔水的“兩鄉”。於是詩人用兩句申述其意,“青山一道同雲雨,明月何曾是兩鄉”。筆法靈巧,一句肯定,一句反詰,反覆致意,懇切感人。如果說,詩的第一句意在表現兩地相近,那麼這兩句更是雲雨相同,明月共睹,這種遷想妙得的詩句,既富有濃郁的抒情韻味,又有它鮮明的個性。
而此硯上的“青山一龍同雲雨”,一字之改,添了情趣。古人認為“龍”與人們的生產、生活密切相關,這是有濃厚“龍文化”底蘊的一種意識,他們在硯上鐫刻“吐水龍”是農耕文明的烙印。過去天旱時,人們用種種祈禱祭天,以此把龍喚醒,讓龍翻身,這樣便會起雲下雨,達到人們祈求風調雨順的美好心願。所以請龍、醒龍、龍翻身、龍戲珠、龍駕霧、龍起雲、龍降雨,就出現在了許多古物之上。
在硯上刻龍,配上古詩句,可見工匠們豐富的想像,因為它蘊含的正是人分兩地、情同一心的深情厚誼。而這種情誼想必就是“別後相思”的種子。又何況那龍山雲雨、明月之夜,更能撩起人們對友人的思念,所以,工匠演化王昌齡這首詩句,也許是心靈的對應,一面是對朋友的寬慰,另一面已將深摯不渝的友情和別後的思念,注入一方素硯之中了。
歙硯硯材紋理細密,有澀不留筆、滑不拒墨的特點,叩之有聲,撫之若膚,磨之如鋒, 宜於發墨。梁太祖朱溫曾將歙硯作為賞賜功臣的佳品。南唐精於瀚墨的李後主揮筆讚道:“歙硯甲天下!”並擢升著名硯工李少微為硯務官,在歙州專管歙硯製造。宋以後,蘇東坡、米芾、黃庭堅、唐寅、董其昌都愛歙硯。清乾隆帝還在自己收藏的一方歙硯上銘文“歙之石,龍尾最”。道光年,歙硯仍為貢品。據《歙縣志》載:“道光間,每年三貢,每貢兩份,六方者四匣,二方者兩匣,共二十八塊歙硯,定期以貢朝廷……”
明清時期的歙硯製作受徽州的磚雕、木雕、石雕的影響而得以繁榮。從工藝上來看,工匠手下硯品的造型構圖都達到了沉穩精練、端莊敦厚的藝術特徵,它由樸素實用,演變為一種藝術。可以說,直到今天,許多承傳而來的舊硯,總以它們各具的風格與雅致,漸漸成為文人雅士及收藏家們鍾愛的收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