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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湫漻齋校本”之《韓集箋正》
陳准(1900—1941),字繩甫(又作繩夫),號袌殷,浙江溫州瑞安人。家有“袌殷堂”藏書樓,幼承家學,曾為中華圖書館協會會員,又曾在上海仿古印刷局任編輯。1930年任瑞安縣公立圖書館館長助理、瑞安縣圖書館協會執行委員。後與林志甄創設“溫處仿古印書局”,致力於鄉邦文獻的整理校印,編有《瑞安孫氏玉海樓藏書目錄》《殷契書目錄》等,著有《韓非子集解校記》《淮南子校記》《管子集注》等。
“湫漻齋叢書”廣告頁,陳准自印,並有手批
回顧陳氏的印書歷程,也可以說是一個人書寫了中國近代印刷業的一篇逸史。
在上世紀30年代於溫州瑞安設立仿古印書分局以前,陳准曾校刻過一套以多種未刊抄本為主要內容的叢書,這部叢書不是用鉛字排印,而是採用傳統木刻版刷印,古雅有致,與叢書內容相得益彰。
該套叢書涵攝內容基本為未曾刊行過的,以抄本、抄校本為主的金石考證類學術著述,也有部分稀見藏書目錄等。
叢書名曰“湫漻齋叢書”。“湫漻”語自《淮南子·原道訓》,“其魂不躁,其神不嬈,湫漻寂寞,為天下梟”——“湫漻”意為清靜。湫漻齋,顯然就是陳氏齋號,從這個名號寓意來看,也已足見陳氏藏書、讀書、印書的澹泊高遠、卓然塵外的意趣所在。
當年此套叢書印行數量不多,加之內容古奧冷僻,普通讀者對之接觸很少。80餘年之後,要搜集齊備此套叢書並不容易。
那麼,湫漻齋叢書究竟有多少種呢?據查,通行的說法為十種,輯印為八冊。這一說法,直接來源於當年陳准自己印製的售書廣告單,雖未標明冊數,但內容十種確實一一列出,應當絕無問題。但據鄭振鐸日記所載,卻應為十一種八冊——他在北京隆福寺東雅堂購得此套叢書,時為1958年7月13日(詳參:《鄭振鐸日記全編》,山西古籍出版社,2006)。作為著名藏書家與版本學家,且又出生於溫州的鄭振鐸,對這套叢書的購置記載也應當無誤。看來,湫漻齋叢書究竟有多少種,早在半個世紀之前,就存在爭議了。
近日,筆者有幸得觀此套叢書全部,對該叢書的刻印細節有了進一步的認識與判定。
該套叢書的輯印內容與成冊對應關係比較複雜。其中有三冊為單冊單種內容,另有兩冊均為兩種書合輯一冊,還有一冊輯有三種書的內容;此外,尚有一種書印為兩冊的。看來,鄭振鐸對湫漻齋叢書十一種八冊的記載是正確無誤的。而《宋韓蘄王碑釋文》一冊,當年沒有出現在陳准自己印製的售書廣告單中,可能是由於當時尚未校訂完稿,故沒有將此書列印入廣告。但在新近發現的一紙可能經陳准本人手批的售書廣告單中,已將此書名目手寫添入,正可應證。
這套約於民國二十年(1931)前後陸續印成的湫漻齋叢書,在現代商業繁榮、但文化還相對保守的溫州,堅持用木板刻印的方式面世。其古雅面目,無異於“新文化運動”以來,溫州文化在現代中國裡一道卓爾不群的風景。這樣一批內容冷僻、世所罕見的著述,在民國時代還得以用傳統木刻方式刊印出來,實在是原著者與後世讀者始料未及之福澤。
由陳准精心校刊與督印的這批民國刻本,因屬地方私刻私印,存世稀少,更為後來的金石研究者、藏書家們所寶愛,無論是學術價值,還是收藏價值都不可小視。
除了上述這套叢書之外,陳准的湫漻齋刻書印書,還有其他多種,只不過不以叢書名義,而是單列單行罷了。在印製技術上,還有一些採用鉛印石印而非木刻刷印的書籍,譬如瑞安方成珪所著《韓集箋正》,孫詒讓所著《溫州古甓記》《尚書駢枝》,邢澍所著《金石文字辨異補編》等。
除了運用由商務印書館研創的仿古活字進行鉛印排版之外,陳准還引進當時頗為流行的中華書局承辦的仿宋聚珍活字鉛印技術,印製過諸如《韓氏讀有用齋書目》《選錢齋錢譜》之類的書籍,在發售廣告上註明:“仿宋聚珍白紙印,均鑄鋅板,頗費工夫,印刷無多,欲購從速”云云。
上述這些書籍內容,大多與金石古學、版本目錄相關,皆是專家學者們的深櫥秘笈,如今也已極其珍罕。
特別是《尚書駢枝》一書,繼燕京大學1929年校刻本之後,這部孫詒讓的專著經陳准再度校印之後,將呈現出怎樣的面貌與版本特徵,都是值得關注與重視的。
當然,由於此書至今未能有幸一觀,所有的期待還只能停留在想像與揣測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