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德宗貞元十七年（801），當時韓愈34歲，他離開了徐州幕府，到京城謀職。自從貞元八年（792）中進士以來，在將近十年的時間裡，韓愈一直為自己的仕途四處奔走，卻始終沒有得到朝廷的重用。處境艱難、心情抑鬱的韓愈，於是借李願歸隱盤谷事，一吐心中鬱抑不平之情。

明文嘉《盤谷圖書畫合璧卷》

元鮮於樞行書《韓愈送李願歸盤谷序卷》

明董玄宰《盤谷序書畫合璧卷》

　　太行之陽有盤谷。盤谷之間，泉甘而土肥，草木叢茂，居民鮮少。或曰：“謂其環兩山之間，故曰‘盤’。”或曰：“是谷也，宅幽而勢阻，隱者之所盤旋。”友人李願居之…… 

　　蘇軾在《跋退之送李願序》中說：“余亦以謂唐無文章，惟韓退之《送李願歸盤谷》一篇而已。”後世很多書法家都寫過此千古傳頌文章，如元代書法家鮮於樞的《行書韓愈送李願歸盤谷序卷》（縱48.6、橫533.3厘米，現藏上海博物館），明代董玄宰《盤谷序書畫合璧卷》（縱40.6、橫677.3厘米，現藏大阪市立美術館）、文徵明行書《送李願歸盤谷序卷》、文嘉《盤谷圖書畫合璧卷》，明末清初八大山人草書《送李願歸盤谷序》等。本文就來介紹一下文嘉的《盤谷圖書畫合璧卷》。 

　　文嘉（1501—1583），字休承，號文水，長洲（今江蘇蘇州）人。文徵明次子。官和州學正。擅畫山水，山水筆法得元代倪瓚清脫之意，間仿王蒙皴染，亦頗秀潤。兼能花卉。好作詩，精於鑒別古書畫，著有《和州詩》《鈐山堂書畫記》等。 

　　由款識可知，文嘉《盤谷圖書畫合璧卷》作於“隆慶壬申”，即1572年，時文嘉71歲。此作可稱得上是文嘉晚年爐火純青的用心之作，描繪精細，規摩其父文徵明畫風。卷中文嘉自題長跋，書畫合璧，堪稱精品。 

　　卷中《盤古圖》重點描繪了文人訪友的雅集生活場景，無論是泉甘土肥、草木叢茂的自然環境，還是曲徑通幽處的書房坐讀，都是文嘉追求隱逸舒雅生活的外射。《盤谷圖》後，為文嘉自書韓愈的《送李願歸盤谷序》，與前圖遙相呼應，構成書畫合璧卷。文中描繪“太行之陽有盤谷。盤谷之間，泉甘而土肥，草木叢茂，居民鮮少……是宅幽而勢阻，隱者之所盤旋”之景皆能與畫面一一對應。 

　　此捲上的鑒藏印可以一窺其流傳，其上鑒藏印眾多，“嘉慶御覽之寶”“陸時化藏”“宣統御覽之寶”“秋醒樓鑒真印”“清醒於秋口樂”“休寧朱之赤珍藏圖書”“朱臥庵收藏印”“秋醒樓”“祖永之印”“秋醒樓”等。可知該卷曾被秋醒樓朱之赤、清代大藏家陸時化和清宮所藏。 

　　秋醒樓為明末大收藏家朱之赤所創，收藏了大量的明清時期名人手札、書畫，著有《朱臥庵藏書畫目》。民國後，秋醒樓藏品大部分歸銀行家周淑廉所有。周氏所藏秋醒樓名人手札、書畫、瓷器、古董曾被查抄、藏於上海博物館，後來部分藏品退還周家後人。 

　　大藏家陸時化（1714—1779），字潤之，號聽松。陸時化不好仕宦，家聚書萬卷，購善本手自校讎。尤嗜法書名畫，亦富收藏，善鑒藏，於畫鑒別更精。著有《吳越所見書畫錄》《書畫說鈴》《賞鑒雜說》《作偽日奇說》。 

　　後來，該捲入了清朝皇室珍藏，它的裝池所用綾，籤條等為清宮造辦處統一格式，以此推斷此卷當為宮廷舊物。此卷在宣統時流入了民間。據《溥儀賞溥傑宮中古籍及書畫目錄》可知，此作由溥儀於宣統十四年（1922）十二月初二日賞溥傑。 

　　後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溥儀以“賞溥傑”等為名，將清宮舊藏法書名畫1200餘件偷出，先是運到天津，後又轉運到長春，藏於偽宮“小白樓”。1945年蘇聯紅軍出兵東北，溥儀出逃通化，除攜帶一小部分書畫之外，餘下千件幾被看守偽宮的“國兵”洗劫一空，造成一場書畫收藏史上的浩劫。文嘉《盤谷圖書畫合璧卷》也就出現在了長春的古玩市場上。 

　　楊仁愷《國寶沉浮錄》關於此卷記載：“不見著錄，真跡。長春李植甫售與瀋陽振古齋。”李植甫是長春“金石齋”古玩店主人，店址在吉林長春市西四馬路。李植甫曾經手過偽滿皇宮中散出的名品，據說他曾在地攤上用極便宜的價格買到元代歐陽玄《春暉堂》，如以黃金論價，可獲利百倍。20世紀50年代初，李植甫在北京西琉璃廠國門關胡同4號購置四合院，1953年初全家定居於此。瀋陽振古齋並沒有查到相關資料。之後，文嘉《盤谷圖書畫合璧卷》的身影再次出現，就是在拍場上了。 

　　從目前可以查到的拍賣記錄，文嘉《盤谷圖書畫合璧卷》有過三次上拍記錄，上海工美拍賣2010秋季藝術品拍賣會上，《中國書畫家印鑒款識》P168第41號，“文江隱吏”印，P169第77號“文嘉”款的《盤谷圖》以336萬元成交；上海明軒國際2014年秋季藝術品拍賣會上，著錄與2010年上拍作品一致的文嘉1572年作《盤谷圖》以1403萬元成交；在剛剛過去的2019年，西泠印社2019秋季十五週年拍賣會，著錄與前兩件一致的文嘉《盤谷圖書畫合璧卷》，以2012.5萬元成交，創文嘉作品拍賣最高成交紀錄。 

　　“盤谷子”李願本是隱士，卻因為韓愈的《送李願歸盤谷序》而“名聲大作”；文嘉《盤谷圖書畫合璧卷》本來為大藏家和皇室秘藏，輾轉之下，竟然在拍場“名噪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