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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子愷《海內存知己 天涯若比鄰》
早在我當學生的時候,看到報刊上常有豐子愷漫畫,就非常的喜歡。一眨眼,自己都步入老年了,記憶仍是那麼新鮮。而豐子愷更是120歲的故人了!恰巧一位山西的朋友主編出版了《子愷遺墨》來紀念他,並且特地郵寄我一本,讓我有機會仔仔細細地重溫子愷的墨跡。
豐子愷《流光容易把人拋 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我喜歡豐子愷漫畫的緣由,簡言之就是它的中國味道。往大裡說也可稱為中國風格中國氣派。
古人云“畫中有詩,詩中有畫”。子愷漫畫有至性深情流露,是詩性的漫畫。他的漫畫能使人的內心世界受到感染和熏陶。
豐子愷7歲入塾,先讀《三字經》,再讀《千家詩》,長大後唐詩宋詞不離身。他說:“余讀古人詩,常見其中佳句,似為現代人寫照,或竟為我代言。”讀了詩,一方面豐富自己的精神生活,同時也增加了作畫的題材。於是,碰到詩詞裡好的句子,他便隨手抄在小紙條上,粘在座右,隨時欣賞。沉浸在詩詞特定的情境中,有時眼前會出現一個幻象,若隱若現,若有若無。他便提起筆來畫一個大概。雖然寥寥數筆,往往人的眉目都不全,卻把那個幻象的意境捕捉到了,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加工完善,創作出富有意味的漫畫。他的《無言獨上西樓》《貧賤江頭自浣紗》《幾人相憶在江樓》《人散後,一鉤新月天如水》等著名畫作,就是這樣創作出來的。由於創作時加進了自己的感受,呈現在讀者面前也特別能打動人、感染人。雖是一時興到之筆,而其妙處正在於隨意揮灑,好比天上行雲,舒捲自如,且“一片片的落英都含蓄著人間的情味”。
八指頭陀有詩云:“吾受童子身,蓮花不染塵。罵之唯解笑,打亦不生嗔。對境心常定,逢人語自新。可慨年既長,物慾蔽天真。”豐子愷讀了這首詩,把它刻在自己的煙嘴邊上。他感到成人的世界,由於受現實生活的擠壓和限制,變得非常狹小苦悶。而孩子的世界不受這種限制,非常廣大自由。年紀愈小,其所見的世界愈大。“他們見了天上的月亮,會認真地要求父母給捉下來;見了已死的小鳥,會認真地喊它活轉來;兩把芭蕉扇可以認真地變成他的腳踏車;一隻籐椅子可以認真地變成黃包車;戴了銅盆帽會立刻認真地變成新官人;穿了爸爸的衣服會立刻認真地變成爸爸。”豐子愷時時從兒童的生活中獲得感興;玩味這種感興,描寫這種感興,成了他的生活習慣。就這樣創作出一批兒童漫畫。這些兒童漫畫,“有詩意有諧趣有悲天憫人的意味”,同樣有感人的力量。正如他自己所說:“喪失了美麗的童年時代,送盡了蓬勃的青年時代,而初入黯淡的中年時代的我,在這群真率的兒童生活中夢見了自己過去的幸福,覓得了自己已失的童心。”
詩人言簡而意繁。這句話也可以拿來形容豐子愷漫畫,它好比文學中的絕句,字數少而精,含義深而長。
豐子愷曾經不無幽默地說:“假如有人探尋我兒時的事,為我作傳記或訃啟,可以為我說得極漂亮:七歲入塾即擅長丹青,課餘常摹古人筆意,寫人物圖畫以為遊戲……”
他所說的“課餘常摹古人筆意”,是指摹臨《人物畫譜》和《芥子園畫譜》,方法是拿薄薄的連絲紙覆在畫面上,用寫字的毛筆依照下面的影像一筆筆摹寫下來。這樣做得時間長了,也就把他日常書寫的筆法帶入畫圖中去了。這種以書入畫做得那麼自然而然,並無刻意為之的痕跡,而且一直貫穿於他學畫和創作的全過程,漸漸地形成了自己的畫風:把日常所見的可驚可喜可悲可哂之相,用寫字的毛筆草草地圖寫出來,造境著筆都不求奇特古怪,卻於平實之中寓深永之致。什麼叫漫畫?漫者,隨意也。“我作漫畫,感覺像寫隨筆一樣。”豐子愷常常這樣說。
當然,豐子愷的以書入畫,前提是他在書法上下過很大的功夫。我們看他每幅畫上的題款,結字端莊典雅,從容不迫,使轉自然靈動,用筆樸茂勁健,與畫面融為一體,從中就能體會到他的書法,絕非一日之功。
豐子愷還有個特點,每遇自己在繪畫方面進展不順時,他便寫字。寫了一段時間後,再回過頭來作畫。這時候畫就見長進。搞書法的人都知道,寫字的筆力是要經過苦練才能夠得到的,下筆沉著穩重,墨才能入紙,才能力透紙背。有些青年畫家的毛病往往就是墨不入紙,一旦把畫掛起來看,就覺著筆墨浮在紙面沒有吃進去,原因就在於書法功底的欠缺。豐子愷的畫,用筆厚重沉鬱,其味甘醇,百看不厭,從根本上說還是得益於書法上的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