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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瓷都景德鎮,有個為世人所公認的重要地標:珠山。然而珠山雖然是山,卻非天然地質作用所形成的山,而是人為堆砌而成的;更為不同的是,珠山並不是由土石堆砌而成。明清時期,御器(窯)廠專為皇家燒造的御窯瓷器,有著嚴格的使用範圍以及驗收與審查標準,不合格的瓷器不會被使用,也不會流入民間,而是做打碎處理。被打碎的御窯瓷器與窯具等窯業垃圾,不斷地被堆放在御窯廠內,形成了珠山。於是,珠山也不僅僅作為瓷都景德鎮的地標而存在,更成為了御窯燒造歷史的鑒證。在為現在御窯廠內的考古發掘提供了極為豐富、可靠的實物資料的同時,也為我們瞭解明清時期、尤其是明代御窯瓷器面貌提供了科學依據。
2014年6月到9月,在御窯遺址珠山北麓進行了一次搶救性的考古發掘,這次發掘工作是為配合御窯遺址珠山北麓窯爐區保護棚的改造工程而開展的工作。發掘取得了一些前所未有的新發現,使我們對明代御窯瓷器又有了諸多新的認識。
本次發掘區域位於龍珠閣以北的珠山北麓,在舊有的保護棚與龍珠閣之間。早在2002~2004年,就曾對附近區域進行了考古發掘,這一次發掘區的位置位於前次發掘區以南。本次發掘區域大致呈東西長、南北寬的長條形,面積達500平方米。
發掘區域位於珠山北麓這樣一個明清御窯窯業垃圾集中處理區域內,因此堆積較厚、層位關係較為清晰,且出土遺物豐富。發掘取得了豐碩成果,也獲得了一些新的發現。在不斷被揭露的地層堆積中,可以見到從近現代、民國,到清代晚期、清代中期、清代早期、明末清初、明代弘治、正德時期、明代成化時期,直至明代所謂空白期(空白期指正統、景泰、天順時期,這是過去古董研究中的一種說法,認為明代御窯瓷器的款識中沒有正統、景泰、天順時的年款,故而認為是御窯瓷器生產的空白期)連續的地層堆積以及大量的瓷片遺存。
本次發掘中較為重要的新發現位於相對較早時期的地層之中。在成化時期的地層中,出土了大量帶款的成化時期瓷器,與此同時,還有少量與成化器物略有不同的未署款瓷器,這部分器物可能與署成化款的瓷器同時或早於成化時期。在成化層之下的地層中,出土遺物較為單純,瓷器均無款,但種類豐富:器形包括有花觚、枕、繡墩、盤、碗等等,其中花觚等器物對於宣德時期該類器物的倣傚十分明顯。出土器物品種有青花、斗彩、礬紅彩、綠彩、仿龍泉青釉等,這些品種的器物在宣德時期就已經存在,成化時期也有生產,但本層發現的各種器物與宣德、成化時期相比均有所不同。根據以往對於此類器物的研究可知,這一層出土的瓷器應屬於所謂的空白期,即明代正統~天順時期。
青花龍紋花觚
出土於空白期地層。花觚喇叭口,長直頸,鼓腹,足部外撇,頸部、腹部、足部兩側均有一對出戟。頸部、腹部兩側以青花繪雲龍紋。足部繪龍紋、朵雲紋。器形複雜,紋飾繪製精美,製作工藝的水平很高。器高21.6、口徑15.2、足徑10.8厘米。
青花繡墩、斗彩繡墩瓷片
青花繡墩、斗彩繡墩均出土於空白期地層。青花繡墩殘存繡墩面部。繡墩外壁以青花為飾,內壁不施釉,胎體呈淺黃色。斗彩繡墩通體施白釉,內外壁以青花勾勒圖案,填低溫綠、紅、黃彩。殘長13厘米。
繡墩是古代傢俱中的一種坐具。瓷質繡墩,因其體型高大、面部寬平,燒造難度很大。明代的瓷質繡墩,過去所知以嘉靖、萬歷時期最為多見。這兩件空白期繡墩的出土,說明早在明中期以前,御器廠已開始燒造繡墩。斗彩繡墩,紋飾用青花勾線、內填彩料。正統至天順時期,已開始用青花勾線完成釉上彩紋飾的輪廓線,至成化時這種工藝已非常成熟。
從御窯遺址出土瓷器看,從明初開始,御器廠已開始仿燒龍泉青瓷。御窯遺址出土的一件永樂青釉直頸瓶,釉色偏黃,從釉色上無法確定是否仿龍泉青瓷,但其器形與元代龍泉窯生產的直頸瓶非常接近。宣德時期,御器廠在釉色乃至工藝上仿燒龍泉青瓷。御窯遺址出土的宣德碟、花口碗、仰鍾式花盆等青釉瓷器,釉色與龍泉青瓷接近。在裝燒工藝上,部分青釉瓷器底部刮釉一周,這種刮釉和支燒的方式與同時期龍泉青瓷相同。但其他仿龍泉青釉瓷器,圈足端刮釉,外底滿釉,與景德鎮的支燒方式相同。可見,景德鎮窯工在模仿龍泉青瓷的過程中,經歷了引進龍泉技術到用本土技術燒成龍泉青瓷的過程。2014年出土的空白期仿龍泉青釉瓷器,燒製工藝已非常成熟。
2014年在景德鎮御窯遺址珠山北麓的考古發掘工作,獲得了諸多關於明代御窯瓷器、尤其是明代正統至成化時期御窯瓷器的新發現:
最為重要的當屬明代正統~天順時期(也就是所謂空白期)考古地層的明確,這是在御窯遺址發掘中的首次發現。空白期層位下壓明早期地層,其上被成化時期地層疊壓。這一層位的發現,使我們得到了一個完整的明代御窯遺址地層序列。
作為御窯瓷器的出土單位,明確的地層對於御窯遺址及其中出土器物的考古學研究、以至對傳世器物研究均有十分重要的意義。在空白期地層中,出土瓷器狀況十分單純,基本為明代正統~天順時期的瓷器。這一時期因瓷器不署款,過去稱之為空白期,學界一直以來對該時期瓷器認識也較少。本層大量相同風格瓷器的出土,說明所謂空白期的瓷器生產不僅沒有停止,而且生產瓷器的質量還很好,且品種豐富,這也進一步完善了我們對這段時期御器廠瓷器生產的認識。同樣地,由於以往對這一時期瓷器瞭解較少,我們對於明代瓷器生產工藝發展脈絡的掌握始終都不是連續的,尤其是宣德至成化之間生產工藝的發展(比如斗彩工藝)始終無法串聯。本次發掘中空白期地層的發現,填補了御窯瓷器生產工藝發展過程中的缺環,這為認識明代御窯瓷器生產工藝及工藝史提供了很好的資料。
除此之外,明代成化時期地層的發現也為我們提供了許多新的認識。成化時期地層集中出土了一批款識明確的成化時期瓷器,以及部分與有款器物有所差別的無款瓷器。依地層疊壓狀況可知,無款瓷器的年代應不晚於成化時期。其年代若與成化時期相當,將會擴展我們以往對於成化瓷器的認識;若晚於成化時期,則表明可能存在前期器物在成化時期集中處理的跡象。此外,本層出土的成化時期的青花蓮瓣口雙耳瓶、青花纏枝蓮紋僧帽壺等均為首次發現的新器形,本次考古發現極大豐富了我們對於已有的成化時期瓷器的認知。
青花纏枝蓮紋僧帽壺
成化僧帽壺出土於成化時期地層。僧帽壺帶蓋,外壁以青料繪纏枝蓮紋。僧帽壺常見於明永樂、宣德時期。此前,成化時期青花僧帽壺幾乎未見。殘高15.6厘米,腹徑14.8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