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眼」裡的宋仁宗(共4張圖片)
  • 19年12月25日 21:24发布

作者簡介:芝麻开门,古董臺灣網網站站長,愛好古董古玩收藏,尤擅長古錢幣類鑒定。

皇寶通寶(九疊篆,左寶)

  古裝劇《清平樂》的熱播,讓觀眾的焦點從流行多年的“清宮劇”一下子上溯六百年,追劇從清朝追到了宋朝。

嘉祐元寶(真書)

皇祐通寶(對錢)

宋仁宗畫像(原藏於北京故宮博物院南薰殿)

  《清平樂》男主角宋仁宗趙禎(1010—1063)是宋朝第四位皇帝,也是宋朝歷史上在位時間最長,達42年之久。且看整個北宋朝歷經九位皇帝統治,共計167年的“國運”,這位仁宗皇帝在位時間剛好佔據四分之一的帝國週期。宋仁宗登上皇位的那一年(1022),距咱們坐在電視機前觀看《清平樂》的時間,差不多整整一千年。 

  縱觀宋仁宗在位期間42年的國家治理,那些宏觀的施政方略與方針,具體的機構設置與運營,自可去翻檢史書典籍,做精細深入的考證與探究。對於一般讀者而言,且去約略觸目一下、稍微瞭解一下宋仁宗“九個年號”的鑄幣——不妨就鑽到“錢眼”裡,換一種眼光,以“見錢眼開”的財經視角,來看一看這位宋代歷史上在位時間最長的皇帝的經濟治理能力。 

  “對錢”與“九疊篆” 

  宋仁宗時期的第一個年號“天聖”,始於1023年,止於1032年,歷時十年。這一時期的鑄幣為“天聖元寶”,幣面文字有真書、篆書兩種字體,首創了宋代“對錢”制度。自此起至南宋孝宗淳熙七年(1180)為止,整個宋代“對錢”制度施行了160年之久。 

  “對錢”雖主體上以真書、篆書兩種字體通行於世,可真、篆字體的書寫並無統一模板,各地各時期的寫法都極富變化,造成了同一個年號的錢幣,有多種版本流通行世的狀況,客觀上也開創了宋代錢幣史上書體多變、美感豐富的時代。繼“天聖元寶”之後,“明道元寶”“景祐元寶”均是有著多種版本的“對錢”。 

  “天聖”與“明道”兩個年號,通行了十二年。這十二年間,乃是宋仁宗的養母章獻皇后劉娥代掌朝政。宋仁宗於明道二年才親政,迅即改次年年號為“景祐”。五年之後,又於1038年改年號為“寶元”,為避免鑄幣中“寶元”年號與“元寶”兩字互為重疊,決定將幣面文字鑄為“皇宋通寶”。 

  這一時期的鑄幣中,篆書錢裡出現了一種“九疊篆”式樣的珍品。因篆文繁複奇麗,且存世極罕,歷來被錢幣收藏者視作宋代錢幣中的稀世珍寶。此外,不難發現,所謂“九疊篆”字體,也經常出現在道教符菉的書寫中,由此也可窺見宋代皇室崇奉道教之一斑。 

  “皇宋通寶”之後,有“康定元寶”鑄幣的短暫通行(時僅一年有餘),繼而是長達八年的“慶歷重寶”之鑄行。歷史上著名的“慶歷新政”,與“慶歷四年春,滕子京謫守巴陵郡”的《岳陽樓記》,正是這一時期的事件與產物。 

  “慶歷新政”與“慶歷重寶” 

  所謂“慶歷新政”,始於慶歷三年(1043)。當時,范仲淹、富弼、韓琦同時執政,歐陽修、蔡襄、王素、余靖同為諫官。范仲淹向宋仁宗上《答手詔條陳十事疏》,提出“明黜陟、抑僥倖、精貢舉、擇官長、均公田、厚農桑、修武備、減徭役、覃恩信、重命令”等十項以整頓吏治為中心,意在限制冗官,提高效率,並藉以達到節省錢財的改革主張。歐陽修等人也紛紛上疏言事,贊成並支持進行改革。宋仁宗採納了這些官員的大部分意見,決定施行“新政”。 

  由於“新政”觸犯了貴族官僚的利益,因而遭到這一群體的抵制與阻撓。“新政”僅施行年餘,即於1045年初宣告失敗。范仲淹、韓琦、富弼、歐陽修等人相繼被排斥出朝廷,各項改革也迅即被廢止。這一場為期不過年餘的“慶歷新政”,雖不如繼之於後的“王安石變法”那麼知名,可卻為後者奠定豐厚的改革理論與實踐基礎,也迫切反映宋仁宗在統治危機日趨惡化中期望通過“新政”達至王朝“中興”的政治訴求。 

  且不說“新政”如何以具體舉措去逐一裁削冗政冗官,慶歷年間,官方鑄行的“慶歷重寶”,就從一個側面體現了“慶歷新政”為財政節支增收的新舉措,雖然這一革新舉措並不一定合理且並不一定成功。 

  此“慶歷重寶”較宋代通行的“小平錢”略大,卻要以一當十,以一枚抵當十枚“小平錢”使用,故錢文既不曰“通寶”,亦不曰“元寶”,而命名為“重寶”。“慶歷重寶”為宋代“重寶”錢之始作俑者,從此,以一當十而鑄行“重寶”大錢為朝廷增收的舉措,開始在宋代各個時期有所施行。 

  宋代“小平錢”一般而言,一枚自重4克左右。而“慶歷重寶”一枚自重不過6.6-7克左右,如果僅以“慶歷重寶”與“小平錢”的鑄幣重量換算來衡定幣值兌換的話,這與官方強制規定的“慶歷重寶”以一當十的幣值,實在相差太遠。 

  簡單說來,僅以鑄幣金屬重量來估值,一枚“慶歷重寶”頂多只能兌換兩枚“小平錢”而已。顯然,這樣的兌換比值,官方很是有利可圖(每兌換一枚“慶歷重寶”,淨賺八枚“小平錢”)。因此,“慶歷重寶”以一當十的官方強制幣值,對於民間金融而言,實無異於“圖財害命”,實在是變“新政”為“苛政”了。所以,“慶歷重寶”的命運,與“慶歷新政”的命運相似,不久即因受到強烈抵制,而不得不取消以一當十的規定幣值,改作折二、折三,即當二、三枚“小平錢”等值流通了。 

  “慶歷新政”之後,宋仁宗的財政日趨吃緊,在鑄幣方面也相當謹慎起來。1049年,改年號為“皇祐”,這一年號六年間,竟幾乎沒有鑄幣存世。後世偶爾一見的“皇祐元寶”,要麼被鑒賞家斥為贗品,要麼被奉為稀世奇珍,可終歸是真偽難辨,至今沒有定論。 

  至和年間的“偷工減料” 

  1054年,改年號為“至和”,這一年號三年間,新鑄“至和元寶”與“至和通寶”的“小平錢”開始流通,且各自均有真、篆兩種字體的“對錢”,製作也較為精良。不過,因為單枚錢幣的重量降低至3.8克左右,實際上也屬於用“偷工減料”的方法來搜刮民財。民間物價因此大漲,一斗米的時價漲至一百枚“小平錢”左右。 

  據考,宋仁宗之前的宋真宗景德四年(1007)的每斗米價才不過20枚“小平錢”;宋仁宗之後的宋哲宗元祐五年(1090)的每斗米價也不過60枚“小平錢”。可想而知,至和年間的通貨膨脹還是比較嚴重的。當然,米價的漲跌因素是多方面的,與政策改變、戰爭發生、商業競爭及自然災害等均有關聯,但鑄幣貶值也必然是影響米價的重要因素之一,因本文篇幅與論述重點所限,關於這一問題的研討,在此不贅。 

  稍後,為平抑物價,官方又鑄行“至和重寶”大錢,製作較之“慶歷重寶”更為精美,重量也隨之上升,幣值亦僅作折二、折三流通。據實測,一枚“至和重寶”折三大錢,重量約10克左右,約合“至和元寶”或“至和通寶”重量的2.5倍。也即是說,即便鑄幣技藝與官方定值方面有較大改進,可一枚“至和重寶”折三大錢,仍然為官方牟取了半枚“小平錢”的利潤。 

  這樣的鑄幣政策仍不可能得到民眾支持,當年應當也未大力推行下去。否則,“至和重寶”的存世量亦當與大多數宋代鑄幣一樣,應有相當數量出土或傳世藏品存世;而事實上,“至和重寶”如今一幣難求,早已躋身錢幣收藏界珍品行列。 

  值得注意的是,“至和重寶”中還有一種存世極罕、更為珍稀的品種,即其幣身背面鑄有“虢”“坊”等字者。這樣的背面鑄記地名的“至和重寶”,也被視為宋代錢幣鑄記地名的肇始者。之所以出現這樣的鑄幣背面銘記地名的情形,無非是官方規定鑄幣需要限定地域流通的標記,這也說明當時在平抑各地物價方面,朝廷與各地官府確乎絞盡腦汁,都在競獻“奇策”了。 

  宋仁宗的“大錢”與“小錢” 

  宋仁宗時期的財政狀況,僅僅通過鑄幣流通的情況來考察,總體而言還是不十分樂觀的,但施政策略上盡可能做到所謂“仁政”,即盡可能不“與民奪利”。這一觀點,或可從宋仁宗時期鑄幣數量(尤其是中後期)均不甚大,可予旁證。此外,試觀前述宋仁宗在位時期九個年號裡各種鑄幣,其鑄造樣式與幣值折算上的種種創舉,似乎尚具備一定歷史意義與後世收藏者的“版本”價值。除此之外,這些鑄幣無論從鑄造數量還是流通狀況上而言,在當時國家金融體系中發揮的實際價值,只能說是差強人意。 

  “慶歷重寶”以一當十的官方規定,最終迫於社會壓力,改為折二、折三的幣值;“至和重寶”吸取教訓,製作更精,重量更足的情況下,也只能以折三的幣值流通。這兩種“大錢”如今的存世量都極為稀少,可見當時流通不暢,鑄量不多。簡言之,宋仁宗時期的“大錢”,沒能為國家財政賺到“大錢”。 

  至於宋仁宗時期鑄行的各種“小平錢”,如今存世數量,也都算不上十分龐大。除了宋仁宗尚未親政時期所鑄行的“天聖”與“明道”兩個年號的“小平錢”,存世數量尚可觀之外,其親政初期所鑄行的“景祐”與“皇宋”兩個年號的“小平錢”,存世數量一般,“康定”與“皇祐”年間,甚至幾乎沒有鑄幣,如今偶爾一見的這兩個年號的鑄幣,真偽尚無定論。 

  直至“偷工減料”的“至和元寶”與“至和通寶”出籠,鑄幣數量方才大增。此狀況表明,宋仁宗至和年間,已然迫切需通過減輕單位鑄幣重量,來為國家財政增收一點“小錢”了。可為了這一點“小錢”,也曾付出物價飛漲、社會動亂的代價。到宋仁宗時期最後一個年號“嘉祐”年間,“小平錢”鑄造與流通量再次達到高峰。因同時期可能存在民間私鑄情況,該時期官方鑄幣究竟能為國家財政貢獻多少,恐怕也是一筆糊塗賬吧。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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