篆書的造字問題(1張圖片)
  • 23年4月2日 01:04发布

作者簡介:芝麻开门,古董臺灣網網站站長,愛好古董古玩收藏,尤擅長古錢幣類鑒定。

《六體千字文》 傳趙孟頫書

   篆書造字的合法性

   首先,篆書創作與古文字研究,其實是以文字為中心的兩個相反方向的操作。就我的理解,相較其他書體,篆書是一種深具文字學學術意義的藝術。但篆書創作絕對不是純學術的,用純粹學術的目光來苛求藝術創作是不恰當的。寫史是學術性的,寫詩歌是藝術性的,如何能用看待《史記》的目光來看待《離騷》呢?雖然《離騷》也有史學研究的價值,就像篆書創作當中也包括古文字的學術性一樣。

   古文字研究最直接的目的,第一是要認出古人所留下的某個形體的古文字是後代的什麼字,第二是要在識字的基礎上解釋文句所表達的意義。而篆書創作是剛好反過來的:第一是要確定使用哪個漢字來代表我們需要表達的言辭意義,第二是這個漢字在古文字中應該是什麼樣的形體,即確定我們所說的字法,然後才能創作。那麼要實現篆書創作,就得沿著古文字研究的反方向去走。

   其次,越是古文字學造詣深厚的專家學者,越是對科學地造字持包容態度。畢竟,古文字也是古人造出來的,對於我們的後人來說,我們不也就是古人嗎?但是我們必須合法度地造字,而不能毫無根據、天馬行空。事實上,“造字”是古文字學者在日常研究中經常幹的事。他們在古文字材料中遇到一個暫時認不出來的字時,就會根據它的字形偏旁結構情況用現代漢字的偏旁大致合理地組構出一個字來,然後再通過形、音、義等多方面的大量材料、論據考證這個字形的合理性。所以古文字考釋的過程是科學的。如果我們篆書創作中的造字也能夠沿著科學的道路去行進,那麼我覺得,我們今天論壇討論的問題將對篆書事業發展具有一個相當重要的意義。

   最後,立下規矩,才能獲得造字的自由。孔子“七十從心所欲不逾矩”,以規矩為前提,方能言創作的自由。現在我們所用的漢字絕大部分是古人造的,少部分像“鐳”“鋇”等元素名稱顯然不是古人造的,這類字都是現代人用嚴格的“形聲法”造的字,“金”作義符,“雷”“貝”等作聲符,其讀音和要表達的性質很容易讓人理解。所以,只要我們造出來的字是合乎規則的,不至於讓人誤解、迷亂,那麼於我們的篆書創作又有何不可呢?況且,篆書創作中的造字並不是無中生有。科學的篆書造字,應當是根據現代漢字的字形偏旁結構情況,追溯古文字的構形偏旁,大致合理地組構出一個字形來,然後確保這個字形在形、音、義等多方面的表現是基本合理的。至於具體的造字規則,需要在書法界達成一個共識,只要大家共同遵從這個規則標準,那麼對於篆書藝術的自由創作而言,將會邁出非常巨大的一步。

   篆書造字的“與古為新”

   古代遺留下來的篆書佳作,代有新變,同時受著文字形體發展的影響。在兩宋金石學影響下趙孟頫寫出了《六體千字文》,當時已去先秦甚遠,古文字材料缺乏,而其中的“古文”一體,定然也體現了趙孟頫對古文字形體“與古為新”的體會和創造。到了當代,“山川呈瑞,地不愛寶”,數之不盡的古文字材料相繼出土,我們這一代篆書作者應當更加有條件“與古為新”,持續保持對古文字研究新成果的關注,摒棄以往固有的觀念,在字法創造上保持合理與新變。比如,在創作篆書字形時,有以下幾種情形是我們常常遇到的:

   一是點畫是否多一些少一些不分?

   記得王友誼先生曾說起在某次評審中,一件大篆作品有個“博”字的“寸”形下方沒有小橫筆,也即寫的是“又”形,而不是“寸”形。另一個評委硬是認為作者這個字寫少了筆畫,是錯字。其實“寸”這個字形出現的時代很晚,至裡耶、睡虎地等秦簡中始見,之前戰國文字中尚未見之。而金文當中用作偏旁的“寸”形,本來就是由“又”形增加綴筆而形成的。在這個問題上,確實是多一筆少一筆並無分別的。另一種情況是,如果所創作的書體是很明確的某種銘文風格,比如裝飾性筆畫很多的中山王篆書,那麼即使明知道其中一些筆畫是飾筆,我覺得也應該按原銘風格書寫,不要隨意簡省以免誤會。

   二是偏旁位置是否調換無別?

   古文字的構形部件確實常常可以調換位置,比如把本來位於左邊的“水”“木”等偏旁寫到下方,把左右結構的字變成上下結構。但是也會有例外,如“賀”和“勳”,都是從刀、貝、力,卻是由三個部件分別處於不同的位置而構造出不同的字,如果隨意調換了部件位置,就會由一個字變成另一個字了,因此應當視具體情況區別對待。

   三是字形朝向是否左右不論?

   小時候家父就曾告訴我,上古文字左右位置常可互換,朝向也常不論。成年之後又聽一些老師說“從”和“比”以朝向不同來分辨,朝左的是“從”,朝右的是“比”。現在我們卻知道,“從”和“比”的區別其實與總體的朝向無關,而在於其中“人”(或“匕”)形部件腳部筆畫是否後屈,後屈的為“比”,下垂的是“從”。

   四是書上印的是不是就正確?

   我們遇到疑惑時一般都會查閱字典,或者使用電子書法字典APP、網站等。殊不知,電子字典常常訛錯不負責,甚至一直奉為圭臬的印刷出版的字典辭書也會過時。還有一種情況是,我們以往在記憶中一直認為某字的字形是如此這般,於是寫時根本沒想過要查字典。而隨著新出古文字材料的發現,很多我們習以為常的字已經被古文字學界重新改釋了。比如甲骨文中舊釋“藝”的字形,現在改釋為“夙”;舊釋“福”的字形,現在改釋為“祼”等等。甚至我們熟知的青銅器名“逨盤”,目前已經被古文字學者通過嚴格考證認為是“逑盤”。像這樣一些篆書作者經常用到的字形,如果不及時更新古文字知識,就難免出現老作者犯新錯誤的現象。

   篆書創作是一條艱辛、寂寞又慢熱的道路。但很慶幸,我們仍在堅持。所以,在這個躁動激進的書法時代洪流中,我們的後人將不難找到那些沉穩而執著的身影。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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