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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伽墓位於西安市北郊未央區大明宮鄉,2000年5月—7月發掘。這是我國境內發現年代最早的粟特貴族墓,也是迄今為止發掘的北周時期唯一一座墓主人生前擔任「薩保」這一特殊職務的墓葬。薩保是北周政府任命的管理粟特來華貿易、定居人員,主持來華粟特人宗教祭祀活動的官員。這座墓葬為我們研究北周史、中西方文化交流特別是北周時期旅居中國的粟特貴族的服飾、文化、生活習慣、宗教信仰、以及葬俗等方面提供了極為珍貴的資料。。該墓未被盜擾,出土墓誌一合、石門一套、圍屏石榻一具。石門由門額。門媚、門框、門扉、門墩、門檻組成。門額呈半圓形,刻繪襖教祭祀圖;石榻由屏風、榻面、榻腿組成。屏風與榻面以榫卯結合,使屏風樹立於榻上之右、正中、左三側。右側有第l、2、3幅屏風畫,石榻正中有第4、5、6、7、8、9六幅屏風畫,左側有第10、11、12幅屏風畫(每幅又分上、下兩部分),加上榻沿、榻腿共計56幅減地浮雕、繪彩貼金各類畫像石。其內容豐富,有世俗、神界之分,其中可辨認的世俗畫有宴飲、出行、樂舞、射獵等,人種顯然多屬中亞類型。這些具有濃厚襖教色彩的石刻,彌補了研究中酉文化交流學界對伊朗、中亞宗教題材奇缺的缺憾,是繼1999年太原晉源區王郭村虞弘墓的帶有襖教色彩的石槨之後,在扶教圖像方面的又一次重大發現,為關注中西文化研究者提供了新的材料。
拜火聖壇圖像
在安伽墓的雨道前,有一石門。門媚及門框刻有大迴旋的葡萄卷枝;門額呈半圓形,刻祆教祭祀圖。祭祀圖之正中有三駝聖火壇。三駝頭部外向,三尾相接,駝峰上之仰覆蓮座上置一大圓盤,中有壘成井字形的燃料,冒著熊熊烈焰,駝足下有覆蓮一周,聖壇之頂有忍冬花紋。聖壇之右上側有彈撥箜篌的天人,左上側有手持琵琶的天人,身側祥雲繚繞,飄帶飛揚。聖壇之左右側各有一人首鷹足的神祇。神祇前方各有一六足祭案,上置備類金銀器。在門額左右下方,又有跪坐的男女胡人,前置小型拜火聖壇。這幅圖像雕刻在門額這樣顯要的位置上,證實了墓主安林的薩保身份,也是北周時期祆教在中土流行的物證。
值得指出的是,門額正中拜火壇左右的神抵呈人首鷹爪之狀。身著大袍,頭髮捲曲,腮絡大胡,公牛軀幹,男根裸露,鼓舞雙翅,羽尾上翹,雙腿分立,足爪犀利,是扶教的幻想形象。從其戴口罩、執法杖的特徵分析,其職能當為專司祭祀的神祇。這類圖像亦曾在太原隋代虞弘墓的石槨基座上發現,只是時代比安伽墓要晚。在蘇爾赫一考塔爾火壇遺址之火壇一側,有所謂兩個「對鳥」的圖像,上半截已毀,下半截與安枷墓之人首鷹足圖像極相似,若頭部原系人首,「對鳥」的稱謂尚可商榷。這類人首鷹爪驅體著牛的專司祭祀的神抵,看來在中亞早有流傳。
從畫面比例分析,三駝聖火壇約有一人多高,較兩側之小型火壇要大得多,這可能是迄今為止在中國境內發現的各類聖火壇中,體量最大的火壇。之所以用駱駝來承托,因為扶教認為駱駝是益獸。據《阿維斯塔》經典,公駝是巴赫拉姆即戰爭和勝利之神的化身,三頭公駝承托的聖火壇,可能寓意戰勝邪惡具有更大的力量。聯繫墓誌所說:安伽「除大都督,董茲戎政,肅是軍容,志效雞鳴,身期馬革」,安林生前在軍旅中曾以此類聖壇祭祀亦是完全可能之事。
兩神祇面前之祭案,形制特殊,是否為扶教專有之祭器不得而知。在案上陳設各類瓶。杯,貼金者當為金器,塗白者則為銀器,且具粟特金銀器之特點。如此眾多的金銀器皿,顯示了當日祭祀的虔誠。各類祭瓶均插折枝之闊葉及花朵,可能是當日專門用來祭祀的叫做「豪摩」的神聖植物。
除了這座大火壇外,在門額的左右下方各有跪坐者一人,左為女性,披髮,右為男性,卷髮,供養小火壇,或以為是墓主夫婦禮拜聖火之圖像。小火壇呈豆盤之狀,男性將右手置聖火之上,左手持盒平舉;女性則將左手置聖火之上。這說明男女教徒均可祭掃聖火,但他們的火壇不同於三駝壇,亦不戴特有的口罩及手執法杖。
三個火壇同時出現在一幅畫面上的現象,姜伯勤先生曾指出在品治肯特亦曾發現過。品治肯特在今塔吉克撒馬爾汗約60公里之處,建於5世紀,722年毀於戰火。姜伯勤先生說:「品治肯特Ill區6號地點壁畫上有翼神羊托負的拜火壇。其上有三個火壇,其中一個保存較好,上繪有Veshparkar神,另兩個聖火壇當為與三神中之Zrvan和Adbag有關。Adbap意為『大神』,是粟特人避諱阿胡拉·馬茲達神的稱呼」。類似安伽墓之小火壇,在瓦爾赫薩、品治肯特均發現過。在日本滋賀縣彌弘博物館所藏的北齊加彩石雕屏風上也曾發現,不過祭司不是人首鷹爪的神祇,而是身著長袍、戴著特有口罩的專司祭祀的神職人員穆護。穆護站於小火壇之側,腳下有一隻聖犬,雙手似為聖火壇添加燃料。穆護身後四名陪祭者,分別作跪坐、站立狀,四人手中各執燃料。屬於北齊時代的拜火壇,在傳為安陽出土的現藏於科隆東方藝術博物館的雙闕之側面也有清晰的雕畫。闕側下半部有免冠、戴口罩、著翻領長袍、手持長法杖站立的穆護各一,其小火壇類似束腰圓盆,喇叭圈足,壇內聖火熊熊。聖壇後所置之葫蘆狀器皿不知為何物。
除了站立的穆護外,在莫拉一庫爾干所出土的納骨甕之雕像上,還可見到右側之穆護為跪狀,而左側則作站立狀,其中間為拜火聖壇,壇上有七苗火焰,壇身似須彌座,但「束腰」細高。小型火壇在烏魯木齊市南山礦區阿拉溝豎穴木槨墓中曾發現,該壇置於M30的酉頭壁龕內,通高32厘米,下部為喇叭狀器座,上部為方盤,盤邊長29.6厘米,側邊高3.2厘米,方盤中央立二獸,似獅形。發掘者指出:「同類文物在蘇聯中亞地區曾出土多件,細部特徵有差異,但基本風格是一致的,被認為是拜火教的宗教祭祀台,是塞克文化中典型文物。」但安伽墓之小型火壇已與戰國至秦漢時代最早傳人新疆的襖教方座、方盤拜火壇形制有了較大的區別,而呈現出一種豆盤或類似博山爐的形態,這可視為壇制的變化。至於盤中有獅,因祆教視其為惡獸,火壇中燒煉可能帶有對惡神的咒詛之意。
粟特的葬俗有著明顯的襖教色彩,與漢族的土葬完全不同。據襖教經典和粟特地區的考古發現,信仰祆教的粟特人死後,屍體被專知喪事的人運到專門暴屍的高台(dakhma)上,讓狗和飛禽來把肉吃掉,然後把骨頭放在陶棺納古器,埋入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