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件國寶級書畫曾流落農村,《青園圖》被人竊取一段(共1張圖片)
  • 23年5月10日 01:54发布

作者簡介:芝麻开门,古董臺灣網網站站長,愛好古董古玩收藏,尤擅長古錢幣類鑒定。

1945年到1963年,兩幅國寶級書畫《陽羨帖》《青園圖》流落莊河。後來幾經輾轉,終被旅大文物店的陳鍾遠發現,將其送到旅順博物館保存。在莊河這18年中,兩件國寶歷經坎坷。當地考古愛好者孫德宇經過大量走訪,費盡周折,還原了當時的一些細節。

不識字的農民被識貨的親戚騙,《青園圖》被裁成兩段

「事情還得從1945年日本戰敗、溥儀攜大量珍貴文物出逃、偽皇宮內出現侍衛裹竊書畫這件事說起。」當地雜誌《莊河記憶》編輯孫德宇對記者說。

孫德宇是當地有名的考古愛好者,為查清國寶的經歷,做過大量的走訪調查。他講道,在溥儀出逃的混亂中,一個名叫何成山的侍衛捲走了兩幅字畫和一把精緻的茶壺,然後返回老家莊河青堆子鎮。與他同行的還有一個當兵的老鄉,姓王。由於老鄉沒搶到東西,何成山便將那把茶壺和一幅字分給他,那幅字即是蘇軾的《陽羨帖》。他自己留下一幅山水長卷,即明代畫家沈周所作的《青園圖》。他們當時只知曉這兩幅書畫是寶貝,但何人所作、價值多大,他們也不清楚。

「回到老家後,何成山把那幅山水長卷交給父親何有林。幾年後,何成山出國務工,再也沒有回到家鄉,最後病死他鄉。」孫德宇說。

孫德宇講道,1952年,何有林想賣掉這幅山水畫補貼家用,於是他便找到親戚呂某幫忙鑒定。呂某是當地的商人,喜歡收藏字畫,自己也能書會畫。

這幅畫中有三間茅廬,裡面坐著一位讀書人,屋前有一彎河水和起伏的山陵,畫面富有生活氣息,優美自然,有書畫功底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此畫出自高手。畫的署款為「長洲沈周」,沈周與唐寅、文徵明、仇英合稱「明四家」,因首書有「青園」二字,此畫即應是《青園圖》。《青園圖》在《石渠寶笈續編》中有記錄,為清朝宮廷寶物。「呂某看到畫捲上醒目地蓋滿了十幾方歷代名家收藏印,特別是清代皇帝的御印,知道這幅畫非同一般。」孫德宇說。

呂某當時並沒有買下這幅畫,估計是他手頭的錢不足以匹配這幅畫的價值,或者他不忍心以低價收購這幅畫,欺騙何有林,但他將畫卷還給何有林時,畫卷的一部分卻缺失了。原來呂某看到畫卷的題跋部分有沈周自題的一首五言詩,動了貪念,他利用裱畫技巧,把題跋部分的沈周自題詩裁下來,又把原畫對接裱好,交還給何有林,並告訴他要把畫保管好,這是一幅好畫。

何有林不識字,對書畫的形制規格一竅不通,很長時間也沒發現破綻。據說後來何有林憑記憶想起這幅畫少了一方大印,本想找呂某問個究竟,但又想都是親戚,最後作罷。

孫德宇接著講道,1953年,何有林的手頭更緊了,就把《青園圖》送到青堆子鎮僅有的一家寄賣店售賣,但過了很久也無人問津,因為附近收藏者感到這幅畫來路不明,擔心是贗品,最後還是寄賣店的店主低價收購了這幅畫,也沒太當回事。

「至於《青園圖》丟失的那部分,也於1961年被呂某以300元的價格偷偷賣掉。它後來成為追查整幅圖卷的線索。」孫德宇說。

農民賣畫遇到識貨人,《陽羨帖》得以完整保存

再說何成山那個姓王的老鄉。兩家距離很遠,兩人分手後便沒有再見面。蘇軾所書寫的《陽羨帖》被姓王的士兵帶回老家後,一直保存完好。1953年左右,這個姓王的人患病急需用錢,聽說本鎮有個叫唐秀山的大夫是個字畫收藏家,便把這幅字帶給唐秀山鑒定。

據唐秀山的兒子唐永傑講,唐秀山當時被這幅字上鈐有密密麻麻的印章震驚,仔細研究其中的印章才知道這幅字被稱為《陽羨帖》,曾經在皇宮收藏,作者就是北宋文學家、大書法家蘇軾。

唐秀山心中甚是歡喜,想到自己見過無數書畫,卻從未見過這麼好的作品。交談中,唐秀山得知了這幅作品的來源,便想買下來,但賣主索價太高,唐秀山一時也拿不出那麼多的錢。雙方多次討價還價後商定,唐秀山用自己收藏的兩幅畫作,再加上200元現錢,換下了這幅《陽羨帖》。此後,唐秀山將這幅字仔細地用一個防潮橡皮桶裝好,放到家中的屋頂棚裡精心保存。

記住陳鍾遠這個人

對於這兩幅字畫的經歷,遼寧師範大學教授劉俊勇也做過專門研究,還參與過收藏。「《陽羨帖》《青園圖》均是國家一級文物,是國寶。《青園圖》是沈周畫藝成熟時期的作品,也是沈周的得意之作。《陽羨帖》是蘇軾書法中的精品,有書法家認為就書法的精緻程度而言,《陽羨帖》可與王羲之的《蘭亭序》相媲美。」有意思的是,《青園圖》的作者沈周曾經收藏過蘇軾的《陽羨帖》。「如今,這兩件國寶能夠在博物館中妥善收藏,陳鍾遠老先生功不可沒。收藏時間是1962年和1963年。」劉俊勇告訴記者。

陳鍾遠在上世紀60年代是旅大市文物店業務組的負責人,當時旅大市文物店負責遼南地區的文物收集工作,其中的一項重要任務就是為旅順博物館提供有價值的藏品。

旅大市文物店原副經理曹鈞在回憶文章中提到,《青園圖》是陳鍾遠分兩次收集上來的。他先是在莊河青堆子鎮發現了《青園圖》的題跋,但畫卷卻不知去向,陳鍾遠認為畫卷很可能也在莊河青堆子鎮。為此,他多次往返於大連和青堆子鎮之間,反覆調查追問,始終不放棄,終於將原畫作找到、收購。旅順博物館將《青園圖》的題跋與畫卷一起運至上海博物館,由該博物館的專家們重新裝裱,使原物合璧。

據孫德宇介紹,在1963年,陳鍾遠曾三次來唐秀山家看畫,動員唐秀山把家中收藏的書畫拿出來,對他說,凡屬國寶級的作品,都應賣給國家,收藏在博物館裡,留給後人欣賞。正是在陳鍾遠苦口婆心的勸說下,唐秀山將自己珍藏的三件作品——蘇軾的《陽羨帖》、董其昌的山水畫、上睿(蒲實子)的山水畫,以2900元的價格賣給旅順博物館。

劉俊勇說,他曾與陳鍾遠長期共事,與老先生是亦師亦友的關係,不僅是《陽羨帖》《青園圖》,旅順博物館的許多一級文物也是陳鍾遠老先生收集到的,比如清代畫家禹之鼎的《送子天王圖》,被認為是臨摹唐代著名畫家吳道子的畫作,極為珍貴。再比如清代畫家郭朝祚的畫作《西征準噶爾戰勝圖》等。陳鍾遠對旅順博物館的書畫收藏作出了重大貢獻,是一位「幕後英雄」。

《陽羨帖》曾被疑為贗品

兩件國寶級書畫曾流落農村,《青園圖》被人竊取一段

劉俊勇告訴記者,陳鍾遠老先生所收集的藏品中,《陽羨帖》是否為蘇軾親手所書一度還引起過爭論。有專家認為,《陽羨帖》是廓填本。所謂廓填,是書法複製的一種技法,即以紙或絹覆在原跡之上,以細微的線條鉤出原跡的筆畫形態,再填充墨色,完成複製過程。

劉俊勇說,旅順博物館副館長房學惠經過多年研究考證,認為廓填本的說法站不住腳。原因是廓填本是複製之法,必然缺少原作的靈魂和神韻,而蘇軾寫書法時喜歡用濃墨,行筆緩慢,中間無停頓,有如涓涓流水。再看這幅《陽羨帖》,墨色濃郁,字體有大有小,或倚或斜,完全是遵從文意的信筆書寫,在章法上毫無造作痕跡。特別是「軾」和「拜」字的寫法,在蘇軾書法中很少見,最後的「拜」字末筆有一長長的拖尾,輕柔流暢,輕盈飄逸,完全是一氣呵成,體現了一種灑脫的心境,這些都是廓填本無法達到的書法境界。

「房學惠的論述發表在2008年的《博物館研究》第三期。目前對《陽羨帖》為蘇軾親手所書的觀點,書畫界再無異議。」劉俊勇說。

小故事:宜興古稱陽羨蘇軾終老於此

陽羨是秦朝時設立的縣名,當時屬於會稽郡,在宋代這裡稱為宜興縣(今江蘇宜興市),屬常州管轄。據史料記載,蘇軾在嘉祐二年(1057年)中進士第時,年僅22歲。在一場宴會中,與同中進士第的陽羨人蔣之奇相約「同卜居陽羨」,卜居,即選擇居處之意。

此後蘇軾輾轉多地做官,居無定所。熙寧七年(1074年),蘇軾在就任的路上曾經路過陽羨,那裡的風物給他留下了極為美好的印象。元豐七年(1084年)9月,蘇軾再次來到陽羨,終於實現了在此買房養老的計劃。他寫下《楚頌帖》,表達了遂願後的心情:「吾來陽羨,船入荊溪,意思豁然,如愜平生之欲。逝將歸老,殆是前緣……」第二年5月,蘇軾到陽羨居住,不過,這種期望已久的歸田養老的生活僅持續了一個多月,蘇軾即離開陽羨赴登州就任,但家眷仍然留居陽羨。此後蘇軾經歷坎坷,建中靖國元年(1101年),他從海南回朝廷做官途中,經停陽羨時,終老於此。

《陽羨帖》寫於蘇軾在陽羨買田之後,是蘇軾委託友人幫忙繼續買地的信。只有短短50餘字:「軾雖已買田陽羨,然亦未足伏臘,禪師前所言下備鄰莊,果如何,托得之面議,試為經度之。景純家田亦為議過,已面白,得知此不詳雲也。冗事時漬高懷,想不深罪也,軾再拜。」按照宋代的寫信格式,信中沒有上款,只有下款。從《陽羨帖》中,我們看不出蘇軾這封信到底給誰寫,但能看出蘇軾對首次買地不能滿足家用的焦慮,至於他是否續買成功,也不見史料記載,因而《陽羨帖》具有重要的文獻價值。

新媒體編輯:張藝凡

責任編輯:王眾心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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