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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文人最大的人生理想,自然是走科舉道路:讀書做官,光宗耀祖。但真正能靠科舉走通仕途的,其實是極少數人。有統計表明,明代每次科舉考試,參加的秀才有50萬人左右,如果加上童生,至少有兩三百萬人。每次鄉試考中舉人的只有一千到一千三百個;會試錄取進士只有二三百個名額,絕大多數考生其實是陪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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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科考順利,要在官場上出人頭地也很難。清代趙翼在《陔余叢考》裡總結道:“有明一代,終以進士為重。凡京朝官清要之職,舉人皆不得與。即同一外選也,繁要之缺,必待甲科,而乙科僅得邊遠簡小之缺。其升調之法亦各不同,甲科為縣令者,撫按之卓薦,部院之行取,必首及焉,不數年即得御史、部曹等職。而乙科沉淪外僚,但就常調而已。積習相沿,牢不可破。”
大批讀書人一輩子也考取不了功名。明代有許多人看清了這個前景,果斷放棄科舉,轉而去追求另一種人生。他們往往自稱“山人”,嚮往避開城市的喧鬧,到山林裡去過一種隱居生活。在山林間,他們滿足於粗茶淡飯,布衣芒屩。興起時吟詩作畫,訪佛問道;閒暇時聽松觀瀑,種花伺草。追求的是身心自由,愜意自在。
明代成功過上“山居”生活的代表性人物,非晚明陳繼儒莫屬。陳繼儒(1558—1639)是華亭(今上海松江縣)人,少有文名。21歲參加童子試,考了兩次都未考中。29歲時焚棄儒生衣冠,絕意科考,隱居於小昆山之南,過上“山居”生活。後又移居東佘山,在山上築“東佘山居”,有頑仙廬、來儀堂、晚香堂、一拂軒等,直到82歲去世。
陳繼儒不但五十多年的“山居”生活過得有滋有味,而且還寫了許多文字,總結“山居”生活的種種妙處。我們且引幾段看看:
“山居勝於城市,蓋有八德:不責苛禮,不見生客,不混酒肉,不競田產,不聞炎涼,不鬧曲直,不徵文逋,不談仕籍。如反此者,是飯儈牛店,販馬驛也。”(見《巖棲幽事》)
“山中有三樂:薜荔可衣,不羨繡裳;蕨薇可食,不貪粱肉;箕踞散發,可以逍遙。”(見《小窗幽記》)
“閒居之趣,快活有五:不與交接,免拜送之禮,一也;終日可觀書鼓琴,二也;睡起隨意,無有拘礙,三也;不聞炎涼囂雜,四也;能課子耕讀,五也。”(見《小窗幽記》)
從這些話中可見,文人“山居”追求的生活趣味與正統儒家的入世觀念完全是兩回事。過這種“山居”生活可以看作是古代文人走仕途之外的第二種理想。
文人對“山居”生活的嚮往,晚明瓷畫是有所反映的。圖1至圖4就是萬歷時期出現的經典瓷畫《山居圖》。它們的畫法特點:一是將山峰畫得十分突兀,而且林木蔥鬱,秀氣有趣。二是山間畫屋角、旗旛、柳樹、涼亭等,表示這裡是有人居住的地方。三是空中畫成行飛雁,示意此地氣候宜居,也使畫面顯得更有生氣。
圖3在高山間畫一塊空曠的平地,平地上又突出地畫一個亭子。可以想像,這亭子是山居者行腳休憩、觀景遐想、訪客會友的絕佳之處。為顯示其山之高,工匠還故意將一排飛雁畫在亭子所在的山峰下方,真是神來之筆。
圖4在小小的篇幅中,除了常規的《山居圖》要素,居然還畫出了山腳一片水域和對岸的涼亭,更讓人浮想聯翩:山居之人竟日悠遊於山水之間,是何等的快活!這樣的瓷畫構思,也是妙不可言。
不過在明代,真正要過上“山居”生活並不容易,需要有良好的經濟條件才行。大多數“山人”因生活所迫,不得不去從事幕僚、館師、塾師、醫士、看相、算命等職業,以養家活口。只有極少數財力雄厚的“山人”,才能過上陳繼儒那樣的“山居”生活。
現實儘管如此,但並不妨礙“山居”成為明代文人嚮往的第二種理想生活。瓷畫《山居圖》正是對這種理想生活的形象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