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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義生簡介
徐義生,號硯溪,1943年生於陝西岐山。師從石魯、何海霞、李可染三位大師。陝西師範大學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曾任陝西師範大學藝術研究所所長,陝西師範大學藝術學院院長,2002年退休。曾在北京、倫敦、溫哥華等地舉辦過大型畫展,多幅作品被收入《中國美術全集》,畫作《撲面山風帶夕煙》被大英博物館收藏陳列。出版各類畫集二十餘種,並有多部文集、詩詞集出版發行。
南朝宗炳說:「聖人含道映物,賢者澄懷味象。山水以形媚道。」宗炳把自然美與人格美緊密聯繫在一起,人對大自然美的追求,就是個人思想、素養以及人生價值的體現。
在當今中國山水畫壇,徐義生先生以他的青綠山水雄踞於北方,成為現代美術史上張大千、何海霞之後,青綠山水的繼承者和開拓者,他的青綠山水融匯青綠和水墨,滲透以文人畫的風骨,用傳統與西畫結合的方法,創出一條北派山水的新路。
唐李思訓以金碧青綠顏色作畫,精麗嚴整,法度謹嚴,描繪富麗堂皇的宮殿樓閣和奇異秀麗的自然山川,創造出一種理想的入世山水畫境界,為五代和北宋時期的山水畫奠定了基礎。王維隱居於林泉,澄懷觀化,簡淡筆墨,恪守心靈的家園,成為文人畫發端的代表。五代荊浩提出「圖真」的理論,在山水間靜觀天地流衍,天地本真,「真」乃山水的生氣和生命感。而北宋郭熙則用一種親和自然的態度,把北派山水畫從「真境」引向詩意的表達,把山水納入人情感流動的範圍,從本質上觀察解釋宇宙,並注入主觀的人格意志。凡此種種,中國山水畫史都是徐義生山水畫的營養源泉。
徐義生曾師承石魯、李可染、何海霞先生,從山水畫的本體意義上來看,他吸收了石魯的線,何海霞的色,李可染的墨,是這三大家的集大成者,但是我們認為最終使他走向成功的是,三位大師在思想深度和形式描述上的高度和諧,在藝術精神上的強碩表現。徐義生獲取了他們的精神格局和文化人格,在意境和格局上比一般山水畫超越了更多。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山水畫是從「真境」向「意境」邁進的典型代表。
徐義生先生常年居住在大山之中,不管是大秦嶺還是太行山,都浸潤在大自然的造化之中。「外師造化,中得心源」,他的山水畫先取真境,再取真意,意與境會,是為氤氳。他不管是大尺幅,還是精緻的小幅作品,往往將青綠與水墨筆意融為一體,筆隨心動,心隨畫移,作品立意新奇,骨體堅凝,筆墨線性、塊性兼之,墨色渾厚華滋而不失秀麗,筆墨馭物塑像游刃有餘。
技近乎道,當技法昇華後,繼而進入了道的層面。
徐義生先生山水畫有幾個顯著特徵,一是真境之美,二是意境之美,三是時代感和創新,采眾家之長,完成了從「真境」到「意境」的昇華。
自從明董其昌提出「南北宗」之論,把李思訓和王維作為「青綠」和「水墨」兩種山水風格的始祖,表達了「崇南抑北」的情緒。有人論「南宗畫」出於「頓悟」,以為「北宗畫」只能從「漸識」,當今這種理論受到尖銳地質疑。
我們認為,中國畫的特徵是寫意精神,意境是中國畫的靈魂,也是不同於西方繪畫最重要的特徵。謝赫和荊浩都在自己的畫論裡把「氣」和「韻」做為繪畫最重要的評價指標,而「氣」和「韻」正是完成意境的載體,所以不管青綠還是水墨,衡量的標準是看其意境能不能打動人。
荊浩說,「度物象而取其真。」徐義生的山水畫以青綠為主,輔以水墨,厚而透、蒼而潤、雄而秀,以紮實的筆墨表現天地山川,瀰漫於宇宙空間真實存在的氣,充塞於天地的至大至剛。從總體看,比明清山水畫更接近了對象的感性真實,同時作品加強了意與山水形式趣味的關聯性,常給人帶來深邃、清幽、清麗、雄渾等多種意境。
李可染說意境是經過主觀藝術加工後的情景交融,表現出的詩意境界。意境是一種自然物象和主觀情感碰撞後的和諧共鳴,顧愷之早就有「以形寫神,遷想妙得」,也說明意境與作者的主觀感受有關,是山水物像人格化後的產物。
徐義生先生的山水畫意境,靜穆得逼人,深邃得感人,雄渾得撼動人,以至於繪畫技法都顯得無足輕重。對於意境來說,筆墨只是一種表達情感的工具和橋樑,畫完後就退到後邊了。正如小說家征服人的不是美妙的語言,而是他的世界觀和感染力;李白的詩能流傳後世,是由於其浪漫豪放的情懷和氣魄。那麼山水畫震撼人心的正是作者豐富的思想內涵和人格力量。
徐義生先生在散筆日記中說,「運墨之法,當首推氣象品格。氣有清濁,可識可受;像有形質,可嫩可蒼。墨之鋪陳是其表,展示精神是其裡。賢良之質、乖滑指之質、敏穎之質、愚鈍之質、豪壯之質、纖秀之質,皆可顯露於墨之氣象間, 可謂毫髮不爽矣。黃冑運墨以潑辣取勝,石魯用墨以雄豪見長,李可染運墨以渾厚為本, 石濤運墨以沉鬱酣暢稱於世,凡此種種,均可體而察之。」
這正說明人格不同就會表現出不同的筆墨氣象。
徐義生跟隨石魯先生,學得了恩師開闊的視野、敏銳的眼光、高雅的情趣,奠定了他繼承民族藝術精神的責任感,堅定的人生信念和藝術品格,因此他的思想和人格境界呈現出一種大格局,這充分地體現在他的畫中。
中國畫的根在文化,畫的精神內涵是畫家氣質學養的表現,絕非單純技法「術」的表達。近代陳衡恪認為「文人畫有四個要素,即人品、學問、才情和思想,具此四者,乃能完善。不在畫中考究藝術上之功夫,須在畫外看出許多文人之感想,此謂文人畫。」按照傳統意義上的文人畫,徐義生的青綠山水也許不夠「渲淡」,但他的畫能「在畫外看出許多文人之感想。」他也完全具備這四個標準。
人品即畫品,徐義生先生愛著北方的土地和人民,幾十年潛心中國古典文化,深入研究文史哲藝、詩詞歌賦,有著深厚的人格修養和文化修養,除了繪畫,他的詩詞、散文、書法、篆刻,詩書畫印各觀獨高,在當今畫壇卓爾不群。2017年徐義生先生的回憶散文集《四十年》、《硯溪散筆》和詩詞集《硯溪吟草》三本新書面世,且看他的詩句:「奮身裂土煙霏下,且看萬山雨後新」;「東籬又見新菊好,煙籠竹林隱棲鴉」;「廬下風清一碗酒,巖頭雲鎖百疊泉」;「花容不忍對鏡開,似水流年枉去來」;「所幸新秋無限好,青山晚照可憑欄」;「人世眼空潮水淨,奇愁天下少人知」。
這一首首,一句句,詩亦畫,畫亦詩。徐義生是畫家,又是詩人,還是作家,而且無一遜色,這在當今畫壇實屬難得。
功夫在畫外,雖然徐義生的畫不算純粹意義上的「南畫」,但他的這些優勢足以讓其畫的文人意味比一般畫家超出了很多。他以文人的詩意精神,在青綠山水中融入了文人畫的情趣和感受,形成自己獨特的藝術風格,推動了北方山水畫的新進步。
徐義生對生活和美術的洞察力是出人意料的,在1986年全國美術界楊凌會議上發表了《畫家,你有多少主動權》,此後幾年又連續發表學術論文,對美術界新潮現象、功過是非等做了科學而富於遠見的剖析,不幸的是徐氏的評判箭箭中的,三十多年的畫壇滄桑應證了徐義生老師的犀利與卓識。
徐義生的論文選集《中國畫與世紀現代潮》,《硯溪散筆》、《徐義生詩詞集》、《硯溪吟草》,以及散見於《光明日報》,《文藝研究》,《陝西師範大學學報》等報刊上的論文和文學作品,展示了他在理論和學術方面的制高點。
在藝術上徐義生還有一個別人難以企及的長項,就是他的戲路寬度和題材跨度之廣,涉及山水、花卉、人物、大江南北,從黃土高原到粵海瓊島,從冰雪世界到熱帶雨林,在徐義生筆下層出不窮,而且他駕馭物象的能力,表現的精彩程度,對那些把藝術作猴戲的人來說,無疑是善良的嘲笑和辛辣的諷刺。
最後一點是,徐義生的筆墨精神與時俱進,具有新意。清初石濤言:筆墨當隨時代,猶詩文風氣所轉。上古之畫跡簡而意淡,如漢魏六朝之句然;中古之畫如晚唐之句,雖清灑而漸漸薄矣;到元則如阮籍、王粲矣,倪黃輩如口誦陶潛之句,從白水以枯煎!
由此「筆墨當隨時代」成為筆墨創新的依據,我們認為這樣理解難免偏頗些。筆墨是技法,隨著人的情感性情而生發,從誕生起就和太陽、星辰一樣,是相對恆定的,正像中國古老哲學中的「道」衍生萬物一樣。石濤的「一畫法」闡明筆墨中包含了畫家的學識、涵養、才情、情感等與宇宙萬物諸般哲理互為表裡的哲學境界,所以說,一法立而萬事備矣。羅丹也說過,「一條固定的線貫通著大宇宙。」所以對於石濤的「筆墨當隨時代」,應該解為筆墨表達的精神當隨時代發展變化。他列舉中國文化從六朝鼎盛到晚唐、元以來開始衰落,主要指各朝代氣勢、地位在文化中的衰變,反映到中國畫上是精神的摹古不化和停滯不前,這是最中要害的。
徐義生先生從傳統中走來,秉承長安畫派「一手伸向傳統,一手伸向生活」的主張,他尊重傳統,敬畏傳統,從李思訓到趙伯駒、趙伯嘯,在他的作品中都能看見千年傳統的影子和中國文化的自信,但是尊重傳統並不代表著排斥創新和借鑒,他的畫中還吸收了對景寫生、以神寫形、西為中用等因子,如他把西畫的色彩觀推進到中國畫中,使中西合璧,達到了爐火純青的高度,而獨秀於林。
徐義生的山水畫融入時代的印記,反映了泱泱大國、浩浩盛世的精神氣象。他突破既往偏見,致力於青綠山水畫推進,減淡了水墨畫隱士的清冷和荒寒,增強了堅剛峻毅、渾厚郁勃、霜天競發的色彩和氣息,使畫面除了靜穆、澄懷、蕭疏、清麗的意境,更體現出大山大川廟堂之氣,反映出民族偉大復興時期的中國氣派和中國風格,成為婉約和豪放的適意結合。
在這個文化大融合、民族大融合的新時代,徐義生的青綠山水之路,也許正是中國當代山水畫的回歸之路。
藝術家要有「獨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徐義生的畫注入了個人的思想和現代精神生活,景象只是一個觸發他心靈的載體,其鮮活的思想、鮮明的精神將使他的作品永葆生命力。
他是一滴水,雖然泳於滄海之中,但他必將與歷史有關,也將與未來有關。
(2018/3/8修訂於長安)
作者簡介
馬文勝,銘澤,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陝西文藝評論家協會理事,陝西省、西安市美協會員。曾為劉文西、王西京、霍春陽、喻繼高、盧禹舜等名家撰稿,在《光明日報博覽群書》、《中國藝術報》、《中國信息報》、《中國書畫報》、《美術報》、《陝西日報》等刊物上發表評論文章三十多篇。2017年獲陝西文藝大家評文藝評論三等獎,獲陝西省2017年文化藝術節文藝評論二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