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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是中國繪畫藝術的高度繁榮時期,宮廷繪畫、士大夫繪畫、民間繪畫各自形成體系,同時又相互影響,呈現出異彩紛呈的局面。宋代商業的發展也大大超越了前代,大小城鎮興旺發達,紙幣出現並被廣泛使用,海外貿易盛況空前。基於這種社會狀況,宋代的藝術市場發展起來。
郭熙《窠石平遠圖》
這是宋代文人士大夫試圖通過書法來表達自己的審美要求和塑造理想的審美對像所造成的必然結果。
誰來畫
宮廷繪畫、士大夫繪畫和民間繪畫是其書畫創作的三大主體,其中真正進入市場的是民間繪畫。據元人夏文彥的《圖繪寶鑒》記載,當時有名可考的民間畫工就多達800餘人,如此龐大的一個書畫創作群體,自然成為當時書畫市場的最大賣家。
馬遠《山徑春行圖》
宮廷畫院的畫師們鑒於其御用身份,賣畫自然不是其營生之道,宋代的宮廷畫師在徽宗時已被納入到國家政府機構,成為「士」的一個特殊組成部分。士大夫們雖然時有「墨戲」,但卻恥於賣畫。據史料記載,北宋時汴京城裡的畫家劉宗道,擅畫「照盆孩兒」,每每創作新稿必同時畫出幾百張一次兜售,以防別人偽造。專畫樓台建築的趙樓台、工於嬰兒題材的杜孩兒等畫工在東京城賣畫也都享有盛名。
宋代陳居中《四羊圖》 絹本設色冊頁
諸多史料證實,宋代的藝術市場存在一個有規模的、以民間畫工為主體的、集創作與出售為一身的參與群體。
書畫的創作兼賣家群體產生之後,交易活動的舞台——藝術市場如何呢?據南宋孟元老的《東京夢華錄》、無名氏的《西湖老人繁勝錄》、吳自牧的《夢粱錄》等史書記載,北宋的東京城和南宋的臨安城都有相關的書畫買賣行業。當時的東京大相國寺每月5次開放「萬姓交易」(即廟會),出售筆墨文具的攤點到處都是,書籍、古玩、圖畫等買賣交易也頗具規模。臨安的夜市有細畫絹扇、梅竹扇面、山水扇面的買賣活動。東京的許多酒樓、茶肆、熟食店等也在店內懸掛字畫,裝點室內,供顧客消遣之用。如若逢上年節,市民還能租賃到屏風、畫帳、書畫等陳設物品,歲末尚有門神、鍾馗等節令畫銷售,市場甚為繁榮。
《清明上河圖》中售賣字畫的攤位
宋之前的唐代,市(商業區)坊(居民住宅區)分開,黃昏後鎖閉坊門,禁止夜行,商業活動只能在白天市裡進行。隨著北宋的東京城、南宋的臨安城以及其他大中城市的日漸繁盛,這種界限就逐漸被打破。相同行業的店舖相對集中,工商與市民雜處,面街開店,隨處可見商舖、質庫(即當鋪)、酒樓和食店。頗令今人驚訝的是,當時的日本扇、高麗墨以及大食(阿拉伯)香料、珍珠等異國商品在東京的市場上也是熱門貨物。社會對書畫的需求已蔚然成風,朝廷也逐漸放開市場,同時在貨物輻輳之地設置稅場,可觀的書畫商稅收入充實了政府財政。在這樣的藝術市場下,民間畫工為了生存,激烈的行業競爭在所難免,史書中不乏有據可稽的史實。
《清明上河圖》中售賣絹扇的攤位
《溪堂集·上南城饒深道書》載,畫工施氏和郝氏二人皆以賣畫為生,由於市場競爭,結果施氏成為贏家,郝氏為了生存,竟然不恥師從施氏。另一位出身書畫世家的屈用誠,為了迎合市場對許道寧畫風的青睞,毅然決定放棄祖傳畫風而追摹許氏。市場競爭之激烈可見一斑,同時也折射出市場中優勝劣汰、一切以供求為導向鐵律的殘酷性。社會對書畫的需求成為一種風氣後,造假作偽自然就會出現。《宣和畫譜》《玉壺清話》等史籍中皆有當時書畫收藏家把假的簽名、圖章和落款添加在摹本上藉以牟利的記載。
時下藝術市場的重要中介拍賣行在宋代也已出現。宋人郭若虛的《圖畫見聞志》曾這樣載道:「張侍郎典成都時,尚存孟氏有國日屏衣圖障,皆黃筌輩畫。一日,清河患其暗舊破損,悉令換易。遂命畫工別為新制,以其換下屏面,迨公帑有舊圖,呼牙儈高評其值以自售。」此處的「牙儈」即是書畫交易中的中介人,他們的行為可以說是今天拍賣行之濫觴。二者實質相同,後人僅僅使其規模化、機制化罷了。
宋代徐崇矩《紅蓼水禽圖》
誰買單
宋代的書畫流向無外乎以下四個方面:
一是宮廷內府,這是最大的書畫流向單位。早在宋初的太祖、太宗時,宮廷就有書畫搜求活動,至宋徽宗時,宮廷收藏已蔚為大觀。成書於宣和年間(1119~1125年)的《宣和畫譜》記載當時宮廷所藏繪畫達6396件,《宣和書譜》所錄書法作品達1344件,宋徽宗的收藏規模不言而喻。
二是私人收藏家群體。如楚昭輔、王溥、王貽正、蘇易簡家族、米芾父子、趙令峙、趙與勤、賈似道等,他們大多出身官宦,並兼擅書畫。
三是為了裝堂飾壁而買書畫的熟食店、藥鋪、酒店以及茶坊等行業的老闆們。他們求購書畫意在裝飾堂壁和供顧客消遣,雅俗共賞的作品是他們的首選。最後的群體就是一般的市民百姓,節令畫是他們的選擇對象,財力的不足與文化的匱乏使他們在書畫買賣中大受限制。
劉家上色陳檀楝香
宋代的藝術市場中,書畫買賣形式是多樣化的,它包括店舖交易、集市貿易和當鋪三個主要形式。這些形式適應不同的買賣群體和交易情況,既靈活又適用,同時對於繁榮書畫市場也大有裨益。當今近乎「貴族遊戲」的藝術品買賣,在宋代亦然。
《宋人摹郭忠恕四獵騎圖》
今人李華瑞先生曾統計:當時的土地價格是1畝合146~2500文,大米1斗合20~300文,黃金1兩合5000~35000文(1000文=1貫),而米芾的《畫史》曾記載唐人的一幅《散牧圖》竟然賣到400貫之多!真可謂「價值千金」。
我們對業已成為模糊歷史的宋代藝術市場的回顧,庶幾能對當下火爆的藝術市場有所借鑒。
歲月悠悠,中國的藝術市場畢竟在艱難中進步。歷史就是如此,願意跟著走的,它拉著你走;不願意跟著走的,它就推著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