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士頭上有盞燈(共5張圖片)
  • 19年8月2日 17:19发布

作者簡介:芝麻开门,古董臺灣網網站站長,愛好古董古玩收藏,尤擅長古錢幣類鑒定。

圖1

  鑽木取火自然是松明火把的先行。 

  人類從茹毛飲血步入熟食時期才發現了動植物油可燃,於是油燈應運而生。《漢書·地理志》記載說現今陝西境內古高奴“有洧水,可燃”,這可燃之洧水,即今日稱之為石油的。北魏的酈道元著《水經注》,同樣提及這個古高奴境內洧水“水上有肥,可接取”燃燒的怪事。這便既豐富了油燈的油源,又催生了蠟燭的原生模式,籐條、竹條抹上“肥”作火把照明。真正意義上的細繩作芯的蠟燭其實出現在隋唐時期,油和石蠟一變而為固體燃料,比松明火把適用多了。

圖2

圖3

圖4

圖5

 

  這以後才發明煤油燈,繼而電燈躋身燈火家族。 

  歌唱燈火的睿智者古往今來大有人在。唐人李紳在《憫農》中這樣寫道:我願君王心,化作光明燈,不照綺羅筵,只照逃亡屋。李紳將燈與慈憫與博愛等同起來,人格化了。近代有個俞平伯,他作詩說起過燈,“遙燈出樹明如柿,倦漿投波蜜似湯”,其中的“出樹”,竟是把個秋熟的甜蜜紅柿與小紅燈籠相提並論的。宋代詞人辛棄疾的“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千百年傳唱不絕,就是那“燈火闌珊”用的傳神呵。顯然,太陽不可以沒有,嬌小的燈火亦不可或缺的,沒有人會不喜燈火。正因為如此,人類很早便賦予燈光燭火忠誠而多情的品性,在電燈尚未進入人類社會之前,燈和燭台的奇妙與燈火的美艷,曾經是人類社會交響樂中一曲溫馨而醉人的旋律。 

  我鍾愛我的力士燈。 

  記得那是個晴明的夏夜,湘南有個古玩商人給我送來幾件高古陶瓷,陽台上一字排開後,我是立即便相中了其中的力士燈(圖1)。力士燈通高21厘米,力士裸體,製作簡樸,施黃綠色釉,開細密紋片,積釉處呈水綠色。胎骨堅重,胎質結合緊密。力士作跪狀,其造型與武昌蓮溪寺永安五年(262)墓葬出土的陶瓷跪人有異曲同工之妙,雙眼前視,腰背挺直。燈盞則作平頂冠式系戴於頭頂,盞外壁刻劃弦紋兩圈,中夾水波紋,典型的兩廣托燈漢俑風格。力士明顯帶有“胡人”特點,高鼻深目,虎背熊腰,目光如注。但其雙手抱一芭蕉葉遮蔽下身,神態自然,多少又帶些荒蠻氣息。力士長年穴居墓道,我不由想起明人王問一詩來,說是“看君已作無家客,猶是逢人說故鄉”,真有人路過,力士會問些什麼? 

  這種力士燈不多見。我卻在10多年間巧獲了兩台。另一台(圖2)高達33厘米,力士俑施青黃色釉,帶鐵銹痕,作跪狀,著右衽甲袍,束帶。燈在平頂冠上,系蝴蝶結。力士俑解剖比例失調,臂、腿和軀幹捏塑拼接,但面部五官雕刻一絲不苟,表情細膩而生動。這種“寫意”與“工筆”的藝術手法,是中原地區兩漢托燈陶俑的典型風格。 

  力士者,《公羊傳》稱“趙盾之車右祁彌明者,國之力士也”,力士即勇士。《左傳》則乾脆將有勇力之武將稱之為力臣。據史料記載,春秋戰國是確有“力士”一職的,據說專司金鼓旗旌,是隨侍君王左右的近臣。可見,力士燈並非全為照明,抑或是借其勇武護衛長明燈也未可知,我於是兩次愛不釋手,又兩次甘心情願任古玩商人獅子大開口,竟還管自額手稱慶。 

  我的人形燈還有一對。盤腿端坐於托盤中的小人為寒山和拾得,兩人皆為唐代天台山國清寺僧人,常在一起飲酒吟詩。明代畫家徐青籐所繪《寒山拾得圖》,描繪的就是兩人的交誼寫趣。雍正十一年(1733),雍正皇帝迎合民意時風,特地封二僧為和聖、合聖,自此,和合二仙名正言順成為和合美滿的象徵,作為典型的工藝美術題材代代相傳。 

  和合二燈(圖3),高僅8厘米,寒山拾得神情肅穆,盤腿端坐托盤正中,一人捧盒,一人持蓮,頭頂燈盞。燈施黃褐色釉,胎質土褐,應為晚清長沙銅官窯器。設計者構思和合二仙頂著明艷之光驅寒守夜,是意在其吉祥之口彩的。恩愛夫妻買將回去擱在窗前案頭,燃點不燃點有何關係,它的溫馨與祝頌,豈不比如豆之光更溫暖又更光明嗎? 

  獸形燈大約發現於三國時期墓葬的,為最早走出千年封土,可以考證的是,到兩晉時期,羊形燈、獅形燈、熊形燈已大行於市,個個情趣盎然。 

  熊形燈是我所收藏的獸形燈中尤為奇妙的,不單作臥姿,且燈盞與油池結合使用,別具一格。熊和羆皆為猛獸,陸雲在《南徵賦》中稱王師“乃有熊羆之旅,虓闞之將”,熊是威猛雄壯象徵。而古人說“唯熊唯羆,男子之祥”,《詩經》亦有記載,則指婦人林中若見熊羆,是必懷猛士的。可以說,買燈挑選熊形未必不是一種期盼使然。 

  這件熊形燈(圖4),高13、長12.5厘米,胎色灰白,施黃綠色釉,趴臥昂首,齜牙咧嘴,瞪眼豎耳,氣勢雄健。其頸上套有脖圈,圈上飾以鑲嵌之物,分明是馴服後的熊了。燈盞在頭頂,盞壁堆貼有橋狀孔洞,盞心有孔洞與背頸鬃毛中的管道相通,熊背作池狀,自然是油池了。顯然,設計者為保證盞小秀雅,另以油池供油。想當年,徹夜長談,東方欲曉,油池中的油尚未燒完,其容量足夠大了。 

  令人好生迷惑的,是羊形、獅形、熊形、鴨形燈皆常在古人墓葬中有所發現,唯獨罕見虎形燈。現代著名散文作家秦牧曾在一篇文章中提到老虎,說是為能得到一點點老虎糞便用以辟邪,有人不惜深更半夜潛入動物園行竊,偷的正是老虎的糞便。這自然有些怪,即便老虎之糞便原有辟邪功效不為人盡知,掛虎牙、虎爪辟邪之民俗,總該是盡人皆知的吧。那麼,緣何不多作些虎形燈呢? 

  獅形燈是實實在在的有的。據說考古發掘中發現漢代便有獅形燈,東漢傳入東方佛學,諒是產生獅子燈的根據了。 

  至於寶蓮燈的出現,便一定與佛相關了。 

  唐代的《諸經要集·三寶敬佛》中載有“數十方諸神,同出於淤泥之濁,三身正覺,俱坐於蓮花之上”一說,觀世音大士便是典型。南北朝時期,佛門尊蓮花為佛門聖花,因此才有了沉香攜寶蓮燈劈山救母的神話。 

  我的寶蓮燈(圖5),呈高足杯狀,高僅10.5厘米,燈盞為蓬,花瓣十數片,作夏蓮欲熟未熟狀,極為肖似。施深褐色釉,極薄,胎質鐵黑,衡山窯系產物,當為唐宋時的東西。得閒了賞玩,恍然間就是一柄初見蓮蓬的荷花,暗香流動,清氣飛逸,縹縹緲緲。點燃燈芯,倘是供奉佛前,聖花出污泥而一塵不染,菩薩處凡俗而佛心不亂,豈不多了些莊嚴氣氛? 

  燈的原始造型先是石臼,而後燈盞。我有一盞三足燈,盞內有對稱雙系,用細繩穿系吊在頭頂,不像闖入夜室或洞天的流螢嗎?後來又有了碗燈,碗燈接著又有了托盤,漸次燈增高,盞變小,後來便花樣百出了,人形燈、獸形燈、禽形燈應有盡有,三國時有個嵇叔夜,他寫了首贊燈的詩,說“光燈吐輝,華幔長舒”,燈已經妙不可言了。漢代的劉歆早在嵇叔夜之前便迷信燈了,他說“夫目胴得酒食,燈火華得錢財”,人們都以燈火明艷為吉兆。 

  當然,燈火是包容著蠟燭的,北周的庚信就曾作《對燭賦》,他說“刺取燈花持桂燭,還卻燈檠下燭盤”,燈光燭火相映成趣。過去和未來,燈燭都是光明的使者,同樣息息相關著人間福祉的美好願望。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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