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1 東漢“鼠結環玉”畫像石原石（上圖）及拓片

　　再過一個多月，時間即將迎來2020年的春節。農曆的2020年，以天干地支紀年為“庚子”，十二生肖為“鼠”。“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這是《詩經·魏風·碩鼠》的詩句。《詩經》是我國最早的一部詩歌總集，其中吟“鼠”詩歌就有4首。翻閱《中國成語大辭典》，與“鼠”相關的成語達96個，鼠竊狗偷、鼠竄狼奔、鼠牙雀角、獐頭鼠目……含貶意則達95%以上。家喻戶曉的《老鼠嫁女》故事則表現了人與鼠的詼諧與幽默；觀賞著名畫家齊白石、黃永玉筆下的“鼠”，忍俊不止。中國“鼠”文化源源流長，追溯雄強的漢文化，畫像石中“鼠結環玉”畫面，讓我們找到了“鼠”文化更多註腳。

圖2 東漢崖墓石刻“狗食耗子”畫像 

　　這塊東漢“鼠結環玉”畫像石（圖1），漢白玉質，長153、寬36、厚22厘米（兩端殘）。畫面中：鼠身呈爬姿跳躍狀，頭肥碩，反生獠牙；扭首，目圓睜，視前方；鼠頭頂雙耳斜豎，鼠鼻極其誇張而長伸，鼠嘴呲酷似野豬獠牙，猙獰威猛。鼠前兩肢懸空，後左肢雕刻折曲狀，後右肢著地，呈伸彎曲狀，鼠腹為側身方體形，鼠尾翹楚，張弓勢。細觀鼠體形態，有7處簡約的線刻，將鼠頭、鼠耳、鼠牙、鼠身、鼠肢、鼠尾全架構雕刻區分明白，活靈活現地將威猛碩鼠立體形象，全盤托出於世人眼前。鼠身尾後為兩塊玉璧，前玉璧有兩束同心結環系，後玉璧由環結相連，從殘石右端不整齊邊緣看，應另有兩玉璧，因有斷環結而顯現。此原石無邊框，斜向粗底紋，在墓葬中屬建築構件，承重橫樑。此漢畫像石，發現時為河道石橋二次利用，屬民間早期出土的傳世石刻，現由南陽收藏家王曉珍藏。目前，在南陽漢畫博物館2500多塊藏品中，暫無鼠類畫像石；而四川三台縣郪江鄉出土的東漢代崖墓中，僅有1塊石刻“狗食耗子”畫像（圖2）：一狗蹲坐，前爪支地，眼睛圓睜，口中叼1只肥碩老鼠，應是東漢養狗捕鼠的佐證。足以見得，“鼠結環玉”題材著實少見。 

　　漢代畫像是埋入地下的一種特殊的畫作，是兩漢時期厚葬之風的產物。這種性質決定了它的特殊性，從圖像內容到表現形式都服務於墓主人，與喪葬禮俗有著密切的關係。那麼，這塊畫像石上的“鼠”，指向是誰呢？據筆者考釋解讀，至少蘊含四種文化元素，期待從寓意關係鏈條破解謎團。 

　　墓主與鼠子關係。畫像鼠，應是墓主人的“鼠子”。“鼠子”一詞出自（東漢）班固、劉珍、蔡邕、楊彪等人編撰的《東觀漢記·城陽恭》：“敞怒叱太守曰：‘鼠子何敢爾！’”《晉書·劉聰載記》：“聰大怒曰：‘吾為萬機主，將營一殿，豈問汝鼠子乎！’”“鼠子”為詈詞之意，謂卑微不足稱道的人。從畫像石上的“鼠”形象看，這位墓主人生前的“鼠子”，偷偷將繩結繫於玉璧回望，匆匆欲離。試想這“鼠子”是經主子暗識，系結玉璧完畢，匆忙而去。 

　　結繩與“合結”關係。結繩記事是遠古時代人類擺脫時空限制記錄事實、進行傳播的手段之一，它發生在語言產生以後、文字出現之前的漫長年代裡。《周易·系辭》：“上古結繩而治，後世聖人易以書契，百官以治，萬民以察。”《春秋左傳集解》：“古者無文字，其有約誓之事，事大大其繩，事小小其繩，結之多少，隨揚眾寡，各執以相考，亦足以相治也。”在古典文學中，“結”一直象徵著青年男女的纏綿情思，人類的情感有多麼豐富多彩，“結”就有多麼千變萬化。從畫像石上看，鼠身尾後由兩條“合歡結”繫於玉璧，象徵以繡帶結成雙結，象徵夫婦和好恩愛。南朝梁武帝《秋歌》詩：“繡帶合歡結，錦衣連理文。”“合歡結飾”被公認為是達情感的定情之物，而“結髮夫妻”源於古人洞房花燭之夜，男女雙方各取一撮長髮相結，以宣誓愛情永恆。而漢畫上的“鼠”扮演了為墓主人做“紅娘”的角色。由此聯想到《老鼠嫁女》與鼠崇拜之間的關係，這是古人對老鼠表示尊敬或友好的習俗的遺留。東漢揚雄《方言》：“嫁，往也。自家而出謂之嫁，由女而出為嫁也。”所謂嫁災、嫁非、嫁鼠，包含有把災禍、是非、鼠蟲逐出家門的意思。 

　　啣環與報恩關係。《後漢書·楊震傳》（唐李賢注）引南朝（梁）吳均《續齊諧記·華陰黃雀》（晉·干寶《搜神記》）：楊震父楊寶九歲時，在華陰山北，見一黃雀被老鷹所傷，墜落在樹下，為螻蟻所困。楊寶憐之，就將它帶回家，放在巾箱中，只給它餵飼黃花。百日之後的一天，黃雀羽毛豐滿，就飛走了。當夜，有一黃衣童子向楊寶拜謝說：“我是西王母的使者，君仁愛救拯，實感成濟。”並以白環四枚贈與楊寶：“它可保佑君的子孫位列三公，為政清廉，處世行事像這玉環一樣潔白無瑕。”楊寶的仁孝傳聞天下，兒子楊震，楊震生楊秉，楊秉生楊彪，都是“四世三公”大臣。至楊震下葬時，有大鳥降臨，人們都說這是真孝（感動了天地）招來的。據此典故，兩漢的漢畫題材，不是空穴來風。從殘石右端不整齊邊緣看，此畫像圖飾應為五束“合歡結”四塊玉璧。　　 

　　玉璧與財富關係。“璧”是一種圓型餅狀的玉器。《說文》：“璧，瑞玉圓也。”而在“天圓地方”的蒙昧時期，古人用作祭祀上天的禮器。由於璧的尊貴後來也用於表示憑信的證物和貴族的高檔裝飾品。藏家則認為：前為威猛的鼠王，後為拉回的兩塊玉璧；而玉璧象徵著財富，寓意鼠王為主子獻寶，應為現代“五鼠運財”有所啟蒙。漢文化雄強博大，畫像石經緯臻密，尚有許多謎團待我們研究探析發現，揭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