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大漆傢俱(共3張圖片)
  • 23年8月26日 10:59发布

作者簡介:芝麻开门,古董臺灣網網站站長,愛好古董古玩收藏,尤擅長古錢幣類鑒定。

明代仇英《漢宮春曉圖》中陳設觀賞器的漆桌

  大漆傢俱乃中華古傢俱之宗,所謂“明式傢俱”僅從中擷取一枝,簡明扼要地體現明晚期社會富足時拜物心理,紫檀貌如綢緞,黃花梨狀似流水,都極大地滿足社會的奢華心態。而大漆傢俱,型之高古源於民族久遠的積累,色之沉著反映著宋型文化深不可測的底蘊;而明清豐饒之時的社會,僅留給它一席之地。

黑大漆南官帽椅

朱紅大漆香桌

  明式傢俱本是個學術定義,大約在上世紀前葉西方學者開始關注。由於西方人理解東方藝術有差異,他們更在意傢俱的框架結構,欣賞傢俱的大格局,於是所謂以簡約風格為主的“明式傢俱”一詞誕生,影響了隨之跟進的一大批中國學者。 

  畢竟明式傢俱是地道的中國藝術,在理解度上,中國學者明顯高西方學者一籌,在楊耀(1902-1978)、陳夢家(1911-1966)、王世襄(1914-2009)、朱家溍(1914-2003)、陳增弼(1933-2008)等大家的研究下,明式傢俱的碩果迭出,大大拉開了與清式傢俱研究的距離。由於大家們對清式傢俱持有偏見,均少出筆,至今鮮有像樣的研究成果問世,隨著前輩大家的故去,中國明清傢俱以明顯傾斜之勢,厚明薄清,此局面可能會在未來若干年得不到改善。 

  中國古代家具有過革命性的改變,由低向高完成了質的飛躍。席地坐轉為垂足坐,視野的變化倒在其次,更重要的是觀念的改變。高坐讓中國人的起居從亞洲徹底脫離出來,與周圍席地而坐的諸民族劃清了界限。尤其宋代以來,國人自覺不自覺之間把以前幾千年形成的許多文化悄然改觀,價值重新體現,以唐宋為界,享受了千年一變的起居文化。 

  席地而坐的古中國人不知垂足而坐的中國人的幸福與便利。《禮記》中“群居五人,則長者必異席”到了宋代就成為了久遠的記憶;宋代人講究的是“胡床(交椅)施轉開以交足,穿便條以容坐,轉縮須臾,重不數斤。”(宋·陶谷《清異錄》)上古的禮制嚴格,中古的世俗享樂,中國人從坐姿上即可知曉。 

  明隆慶開關之後,平木工具的革命,加之中國人固有的材質觀念,優質珍貴木材登上傢俱的大雅之堂。紫檀、黃花梨、雞翅木等硬質良材作為傢俱用材自此時始。前輩研究者所盯住的“明式傢俱”也大都取材如斯,所以明式傢俱一枝獨秀,以其優雅的造型,優質的工藝,優良的木材,優秀的文化理念,在半個多世紀以來為學者所關注。 

  但在明式傢俱之前,又是什麼傢俱理念掌握傢俱的命脈呢?中國人是全世界使用漆最悠久的民族,至少在七千年前的河姆渡文化中就有漆碗出現了。漆的兩大功能防腐和裝飾很早就被中華民族的先人利用,我們今天可見的大量楚漢漆器,唐宋元明清的漆器,風格不一,美不勝收。 

  周代的禮制形成,將傢俱源流記錄在案。《周禮》中傢俱涉及多且廣,幾、扆、案、床等等,不僅有文字記載,大多都有實物出土,多數出土傢俱都可以尋見今天傢俱的影子。這些傢俱除去銅質,餘者多為漆制,單色漆與彩色漆均有,保存至今日,實乃大幸。 

  河南信陽長檯關一號墓出土的戰國六足黑漆彩繪大床,湖南長沙瀏城橋一號墓出土的戰國漆木憑幾,湖北當陽趙巷出土的春秋漆木彩繪俎,湖北隨州曾侯乙墓出土的戰國漆木禁,山西大同司馬金龍墓出土的北魏紅漆彩繪屏風;無不傳達出漆與木在上古傢俱中不可割裂的關係,這層關係一直延續至唐宋元明時期,只是在明晚期由於硬質名貴木材的出現,才讓中國家具有了分野,硬木與蠟,軟木與漆,讓中國傢俱各顯神通。 

  漆制傢俱又分兩路,宮廷貴族一路以厚漆動刀為貴,凡剔犀剔紅乃至剔彩一類,都以深刻為尚。這類傢俱極重欣賞,不重使用,故生產與存世甚少;另一路髹漆為本,無論單色朱黑,還是彩繪描金,都將漆制本能盡現,純色表現單純,彩繪極盡工巧,讓後人有幸在今天還能看見各色中古或近古傢俱,本書略收一二,即可讓我們領略傢俱之古意,有別於近些年看慣了的光滑細巧的“明式傢俱”。 

  大漆之大乃尊稱,中國人稱高尚之人之物為大;大漆即天然漆,我國特產。漆樹在中國分佈極廣,長江黃河流域都有生長,割樹取漆,由生制熟,讓大漆成為古代中國最廣泛的防腐裝飾材料。由於漆膜堅硬耐磨,作為傢俱的保護層,讓中國人至少使用了三千年。 

  三千年來,中國人製作的大漆傢俱難以數計,我們今天有幸看見的不會超過萬分之一二。漆藝複雜,披麻掛灰,使用多舛,年久失態,故完整存世於今更是寥寥。大漆傢俱高古者多為明中葉之前,甚至可以上溯至宋元,故漆膜形成的斷紋璀璨奪目;後又被好事的文人賦名流水斷、牛毛斷、梅花斷、龜紋斷、蛇腹斷、龍鱗斷等等,極盡渲染,令不解者不解,令著迷者著迷。正是古漆持久天然形成的缺陷美,讓大漆成為高古傢俱的代名詞,繼而成為有識藏家追逐的寶物。 

  自打“明式傢俱”一詞問世之後,學者及藏家共同掀起一股熱潮,學者極盡所能將“明式傢俱”擎起,藏家蜂擁而至搜集天下美器。非常物質化的國人慣以材質論高下,喜聞樂見的紫檀黃花梨等成為時代寵兒,於是材質第一,美學第二,而大漆傢俱研究和收藏因此雙雙落伍。 

  但社會總有慧眼識珠者。劉傳生先生經營古傢俱三十餘年,由早期河北集散地轉戰京城,過目古傢俱逾以萬計,看得多了,想得深了,就知道古傢俱的高下優劣,就知道古傢俱除材質之外還有另一套評判標準。日長年久,就有這本《大漆傢俱》,高格雅宗,古風習習。 

  大漆傢俱乃中華古傢俱之宗,所謂“明式傢俱”僅從中擷取一枝,簡明扼要地體現明晚期社會富足時拜物心理,紫檀貌如綢緞,黃花梨狀似流水,都極大地滿足社會的奢華心態。而大漆傢俱,型之高古源於民族久遠的積累,色之沉著反映著宋型文化深不可測的底蘊;而明清豐饒之時的社會,僅留給它一席之地,那我輩就不能再如此這般下去。 

  我與傳生先生相識已久,當我看到古老的傢俱置身於古老的寺院之中,心中感慨油然而生,我們的民族之所以延續至今,就是因為有這些不計一城一池得失的人們。 

  (本文系作者為故宮版《大漆傢俱》所作序言) ■ 

  此椅整體造型樸質凝練,光素無飾,具儒雅之氣。矮靠背,寬坐面,側腳收分適度。三彎式靠背板依合人體斫制而成,各部曲線恰可扶持。其扶手線條曲轉流暢,煙袋鍋榫卯處轉折自然,與波折微妙的鵝脖相接,形韻俱佳。 

  通體批灰、髹黑大漆,除在腿、棖處有少許漆皮傷損外,其餘部位均保存完好。其漆制上乘,色澤古雅沉穆,且得數百年造化,斷紋滿佈,梅花斷、牛毛斷等紋絡縱橫。 

  此椅出自晉南地區,明味十足,造型與工藝不讓同時期的黃花梨製器。 

  “香桌”一詞最早見於唐代記載(桌又作“卓”或“棹”)。初時為供奉或祈禱時置爐焚香用的一種承具,之後亦置於室中,作陳設之用,可謂一器多用。 

  此桌整體造型端莊秀美,雋永而又富有張力。通體批麻、掛灰、髹朱紅大漆,絛環板雕花處描金。漆色沉穩,因年代久遠,光澤內蘊。因胎骨為順直的杉木,加上髹飾工藝考究,漆斷較少,局部有斷紋如冰裂。 

  冰盤沿下部雙打窪內收,桌面做成高攔水線,中間鑲嵌劍環式開光絛環板,開光內分置纏枝蓮花、纏枝菊花、卷草紋,束腰下亦有雙打窪托腮與桌面呼應。壺門牙板膨出,與腿足平接,方腿直落,挖缺做馬蹄翻如花瓣,下踩球珠,俊雅輕盈。足下有托泥,托泥上棖與牙板一木連做,托泥牙板中段有雲頭狀龜足垂下,與四角龜足一起承接托泥,中段的龜足增加了棖子的受力,不僅美觀而且科學。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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