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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於《書法賞評》2012年6月作者/張福朋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傅山(1607-1684年)初名鼎臣,字青竹,後改青主,一字仁仲,別署公之它,一作公他,山西陽曲(今太原)人。先人世代業儒,家學淵源,蜚聲三晉。少聰穎,年十五,應童子試,拔補博士弟子員。年二十為廩生。明崇幀九年,冒死為昭雪平反袁繼鹹冤案,由是而名聞天下。明亡後,從事反清鬥爭。
受宋謙累,以反清入獄,在獄中「抗詞不屈,絕食數日幾死」,終被門人營救獲釋。康熙年間被薦「博學鴻詞」,堅辭不就,被抬到京師,以死拒不入城,授封內閣中書之職時仍不叩頭謝恩。他的人品、骨氣學識和他對書法美學的持見卻彪炳於書法史冊。其書法為時人所重,趙秋谷譽其為當代第一,有「豪邁不羈,脫略蹊徑」之譽。著有《霜紅龕集》四十卷等。青主乃吾晉鄉賢,其為人為藝至今被後學膜拜,吾求學期間多有涉獵,尤喜大幅行草書。其線條恣肆狂放、跌宕自如,筆畫屈曲盤纏,多不易學。顧炎武贊其「蕭然物外,自得天機」,可見其內在氣質。
歷代文人往來的書信手札,最能反映文人的心態:既能從其書法上感受書信的狀態,又能從其文字中流露出文人的情懷,也可作為考證的資料來源。這幅手札可反映出傅山的友人酬答,也記錄一時知性。以書畫為商業應酬,在歷代中國文人的互往中,是難以避免的。白謙慎先生曾有《傅山的交往與應酬》一書詳細探討。此幅手札是傅山為戴廷栻書寫《丹楓閣記》的一封書信。手札原文如下:
丹楓閣記在平定,拿得工夫寫過矣,但畫尚未暇作也。亶元托一能寫字僧為兄抄李洞、李鹹同二詩矣,且雲此僧極閒,無他事,願為抄百家全部也。甚善。便中望再寄紙筆之費,令旋旋了此一案。楓老仁丈。弟山頓首。
《丹楓閣記》手札
楓老任丈,即山西祁縣戴廷栻,字楓仲。傅山與戴廷栻二人交往甚密,《敘楓林一支》載:
楓仲聲噪社中,少所許可,獨虛心向余問學。余因其早慧,規勸之。甲申後,仲斂華就實,古道相勖,競成歲寒之友矣。
忽忽三十年,風景不殊,師友雲之。憶昔從游之盛,邈不可得。余與楓仲,窮愁著書,沉浮人間,電光泡影,後歲知幾何,而僅以詩文自見,吾兩人有愧袁門。
二人從青少年的「歲寒之友」到晚年「窮愁著書」,足見其惺惺相惜,交往頻密。《丹楓閣記》是傅山好友戴廷栻「庚子九月,夢與占冠裳數人,步屨昭余郭外」,而見「松末擁一閣搖搖如一巢焉,顏曰丹楓」之後經始閣材,索夢築閣而予以賦記的。後請傅山作書,傅山書後並題跋。
正是因為這個「願」丹楓閣以藏書刻書和以文會友為掩護,成為抗清志士的聚集處。關於傅山《丹楓閣記》的書寫時間一直尚無定論,林鵬先生《丹崖書論》考證為庚子(1660年,即順治十七年,時傅山54歲)以後所作。榮寶齋出版的《丹楓閣記》考證為康熙十年,傅山65歲所作。此處「丹楓閣記在平定」一語,應是青主第三次到平定所作。
(有據可考的是傅山一生中有4次寓居平定)他在本記的附識中以「老夫」自許,當屬盛年之作。此時反清復明的大勢已去,他對明朝的國土寄予希望但已無力回天,專心讀書著書,內心趨於緩和,此時的字中多了幾分淡泊寧靜,故書寫狀態洒然。
傅青主書法初學趙孟艄、董其昌,幾乎可以亂真。他的《上蘭五龍洞場圃記》為崇禎十四年(公元1641年作;與宋人風範毫無二致。明亡後敬重顏真卿人品書品,專攻顏魯公,再後直取魏晉,逆流而上,直入淵藪。並受時人王鐸書風影響,形成自己獨特的面貌。
此封信扎應是傅山的一封回信,楓仲先生托傅山為其書寫《丹楓閣記》,畫無暇作。信中提到「亶元托一能寫字僧為兄抄李洞、李鹹同二詩」可知戴氏喜歡收藏書畫,托傅山為其尋找抄寫百家的書手,並望寄來書寫的紙筆費用從信札書風上看,此書風已臻成熟,兼有顏、趙及二王氣韻,是融合諸家的代表作。
因是手札,故任意書之手隨心運,作品中無意掉落的幾滴墨汁更顯得書寫時的自然狀態。墨色由濃及淡、由淡轉濃的書寫變化較多且鮮明,是傅山手札中不多見的。這種書風呈現的傅山「天倪」觀與篆隸書法學習的結果。「天倪」一詞語出《莊子》,表達天然之均衡,以自然天倪為尚,反映到書法上即是強調書寫時的自然性,不以人巧的刻意安排來達成。
此封信札雖無雄渾飛動、氣勢奪人之意,但有無往不收,棉中裹鐵般的力感。結字、用筆、意趣皆高古醇厚,可謂是「寧拙毋巧,寧丑毋媚,寧支離毋輕滑,寧真率毋安排」的一件精彩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