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山艾葉綠辨證(共13張圖片)
  • 20年5月27日 17:29发布

作者簡介:芝麻开门,古董臺灣網網站站長,愛好古董古玩收藏,尤擅長古錢幣類鑒定。

圖1 “念奴嬌·西泠印社”大方章

  “壽山艾葉綠”是中國印材石中的第一大謎。

圖2 壽山艾葉綠

圖3 壽山艾葉綠

圖4 小花局部放大

圖5 偏黃的嫩綠色月尾石

圖6 零零落落幾片白斑

圖7 產自廣東肇慶市廣寧縣的廣綠石

圖8 世傳鄧散木艾葉綠印亦為廣綠石

圖10 某公司拍賣的陳巨來艾綠印

圖9 某地上拍的童大年艾綠印

圖11 月尾艾葉綠

12 頓立夫瓦鈕章

圖13 “光緒申辰大庵記”款閒章

  宋、明時期,世稱壽山石中“艾綠第一”,明末清初其絕產,田黃繼而雄踞首位,但仍在“壽山三寶”之列。艾葉綠絕產當然不等於世上絕跡,有緣終究能偶而相遇。2015年早春,古玩商人李海軍來電話,說在湖北赤壁發現100多枚古老閒章,主人60多歲,市政府退休幹部,老閒章系其家父六七十年代在洛陽工作時舊藏。這批石質古舊閒章包漿熟舊,瑩潤生輝,我驚喜萬分,悉數買下,其中款識“念奴嬌·西泠印社”大方章(圖1),應為“壽山艾葉綠”。2019年4月2日,我作《天上掉下塊艾葉綠》推上博客,隨即有收藏愛好者來索看“壽山艾葉綠”,無不讚歎其奇妙。 

  “壽山艾葉綠”之所以珍稀,一定有它獨特的個性特徵,其實有個10字寫真,“碧如春草,通體艾葉小花”(圖2、圖3)。 

  現代人將壽山月尾石中色澤“色如艾葉初生”者通稱艾葉綠,或者月尾艾葉綠,並非真正意義上的“壽山艾葉綠”。 

  終不成,赫赫有名的“壽山艾葉綠”,就這樣任其張冠李戴了?當然不能。《天上掉下塊艾葉綠》傳上我的博客後,據說有一福州人提出不同看法。回頭再讀我這篇文稿,發覺確實需要補充幾個解讀,才有說服力。首先是“壽山艾葉綠”的“10字寫真”應當如何解讀?其次是為何各家所言“壽山艾葉綠”的特徵竟然大相逕庭?其他如誰記錄的“壽山艾葉綠”個性特徵最可信等,均須作些辨證。 

  辨證一,“10字寫真”是否可靠 

  最先用文字記錄“壽山艾葉綠”的,是南宋的福州知府梁克家,他作《三山志》,明確提到壽山石諸多品種“艾綠難得”。但此“艾綠”具體個性特徵如何,未著筆墨。明末廣西布政使、福建人謝在杭作《小草集》,也提及艾葉綠,認定壽山諸石中“艾綠第一”。但又明確表示並未親眼見過,其根據是訪談所得。梁克家為宋高宗時期狀元,官至右丞相,謝在杭則為進士,官至雲南布政使,二人皆為官僚士大夫,並不精於方物考據。當年的官僚士大夫,都以著書立說為風雅,忽略“壽山艾葉綠”獨有的個性特徵,情理之中的事情。前清亦有卞二濟作《壽山石記》,說“舊傳艾綠為上,今種種皆珍矣”,指的應是宋代梁克家、明代謝在杭之“舊傳”。但前清的卞二濟,仍然對“壽山艾葉綠”獨有的個性特徵未著一字。 

  真正對“壽山艾葉綠”進行了認真考究的人,是繼卞二濟之後、生於明晚期、活躍於清康熙年間的福州人高兆。此人好學並癖愛方物考據,寫作有《端溪硯石考》《怪石考》《觀石錄》等文。 

  典籍記載,高兆生活的年代,艾葉綠早已絕產。當然,早先開採並流傳於世的必定不會絕跡。他沒有多餘的銀錢購買美石,便從11位友人處借得144枚壽山石觀賞考據,將其分為神品、妙品、逸品三個品級。4枚神品級壽山石中,便錄有一枚“壽山艾葉綠”。高兆記敘其“方寸一枚,碧若春草,通體艾葉小花(圖4 小花局部放大)”,其中“碧若春草,通體艾葉小花”10個字,即“壽山艾葉綠”特徵的寫實性描述。 

  高兆《觀石錄》面市之後20年,康熙年間有浙江人毛奇齡作《後觀石錄》,兩枚艾葉綠章料亦名列第一。同樣是“觀”和“錄”,卻忽略了“碧若春草,通體艾葉小花”這個“壽山艾葉綠”的特徵。典籍介紹毛奇齡“學識淵博,能治經、史和音韻學,亦工詞,擅長駢文、散文、詩詞,都自成家數”。但他不是方物考據學家,因此重文筆而忽略考據,情有可原。他“觀”“錄”壽山石,濃墨重寫的是名家精雕的印鈕,個性特徵仍然不著一字。抑或,他認為高兆已具體描述,不必拾人牙慧,省了這幾筆了。抑或又是,毛奇齡根本沒有見過真正意義上的“壽山艾葉綠”。 

  毛奇齡之後,也曾有幾種壽山石專著問世,但涉及“壽山艾葉綠”時各說各詞,都未提及“碧若春草,通體艾葉小花”的寫實性描述。如晚清在福建為幕僚的浙江人施鴻保作《閩雜記》,記述“壽山艾葉綠”只說“水坑以綠為貴,所稱艾葉綠也”,其個性特徵亦未著一字。究其原因,只能是經宋、元、明三代的開採,延至入清,“壽山艾葉綠”絕產,流傳於世的一石難求。這幾人缺少具象實物,甚至將“碧若春草”理解為“色如艾葉初生”的嫩綠顏色。代代以訛傳訛,嫩綠色的壽山月尾綠,便成了“壽山艾葉綠”了。 

  高兆的“觀”和“錄”可靠嗎?典籍讚揚高兆“工於文翰,慎於考證”,著作時“去取一絲不苟”。他的觀察和描述,理當“慎於考證”,且“一絲不苟”,決不至於道聽途說,亦不至於添枝加葉,應該是十分可靠的。 

  辨證二,“碧若春草”的“碧” 

  高兆《觀石錄》中“壽山艾葉綠”鮮明的個性特徵,雖只寥寥10個字,卻是寫實性具象描述。 

  這個“碧”,網絡文章大多理解為早春二月的鵝黃嫩綠,也就是早春鮮嫩草葉的輕綠色,艾葉綠便成了嫩綠色美石。 

  其實不然,碧,並非明亮的嫩綠顏色。東漢《說文解字》說“碧,石之青美者”;《山海經·西山經》說“高山,其下多青碧”;《曉出淨慈寺送林子芳》中,楊萬里的“接天蓮葉連天碧”更是膾炙人口。其中的“碧”色,都是指暗綠、墨綠,與明亮的嫩綠相反。譬如碧霧、碧雲、碧煙等,你能說是綠霧、綠雲、綠煙嗎?“碧,石之青美者”的這個“青”,則指深藍或者黑色,如青布、青線、青衫、青衣、青鳥、青綠、青碧、青雲等。“石之青美者”,意即深綠顏色的石頭。古人作文很在乎詞義,更不用說精文墨、善考據的秀才高兆了。毫無疑問,這個“碧若春草”的“碧”,應為暗綠或墨綠,指仲春或者晚春時節深綠的草木顏色。 

  正是因為對“碧”色的錯誤理解,現代包括一些壽山本地人,都將壽山石中明亮的淺綠、翠綠月尾石當作艾葉綠石。如某網站上傳一組“台灣回流艾葉綠”的圖片,其一稱為“月尾綠艾葉綠”,其二稱為“月尾綠”,都是偏黃的嫩綠色月尾石(圖5),明艷亮麗,與“碧”相去甚遠。 

  “碧若春草”只是艾葉綠的基本特徵之一,“通體艾葉小花”也是艾葉綠的一個特徵。 

  辨證三,“通體艾葉小花”和“神品” 

  首先是“通體”。這個詞彙最早見於五代詩人韓偓的《寒食日沙縣雨中看薔薇》,說“通體全無力,酡顏不自持”,指的是薔薇全株。清代乾隆年間探花沈初著《西清筆記·紀庶品》,提到“痕都斯坦玉盤碗,其薄如紙,而制甚佳,規矩凹凸,通體毫髮不差”,說的是這只碗的整體。“通體艾葉小花”,自然是說“整塊石頭皆佈滿細小的艾葉小花”。高兆之所以讚頌“壽山艾葉綠”為神品,“通體艾葉小花”是依據之一,關鍵還在“艾葉小花”並非石上浮斑,而是深入肌裡,層次分明,內外有序。“碧若春草”的石肌內外,分佈著紛紛揚揚的小白花,恰如夜空中漫天飛雪。 

  但是,“通體艾葉小花”仍被誤讀了。我們所見公開信息中的艾葉綠“通體艾葉小花”,不是零零落落幾片白斑(圖6),便是一兩團紛亂的白絮,再不就是“夾雜著粒粒小綠晶(原文)”,或者所謂的“閃光銀沙點點(原文)”。既不成花,也不成朵,自然也談不上“通體”。 

  很顯然,“碧若春草”不可誤讀,“通體艾葉小花”不作詞義上的正確理解,更是不行的。 

  辨證四,世上真無壽山艾葉綠了嗎 

  長期以來,人們都在尋覓“壽山艾葉綠”。尋而不得,又無標本參考,於是各有各說。 

  徐悲鴻博物館展出一對徐悲鴻生前最珍愛的“壽山艾葉綠”章,電視節目作過報道。經過鑒定,確認它們不是“壽山艾葉綠”,是產自廣東肇慶市廣寧縣的廣綠石(圖7)。世傳鄧散木艾葉綠印(圖8),亦為廣綠石。某地上拍的童大年艾綠印(圖9),則為萊州艾綠石。就連某公司拍賣的陳巨來艾綠印(圖10),亦非真正意義上的“壽山艾葉綠”。除此而外,被稱之為艾葉綠的還有遼寧老坑艾綠石、青田艾綠石、西安綠石、澎湖環凍綠石等等,其實都與“碧若春草,通體艾葉小花”的“壽山艾葉綠”相去甚遠。 

  而現代行裡人,是將壽山月尾石中色澤如艾葉者通稱為艾葉綠,或者月尾艾葉綠的。 

  與來長沙販賣壽山石的陳朗先生談起此事,他笑一笑,說:“其實我們壽山人都很清楚,月尾艾葉綠,不是古時候傳下來的‘壽山艾葉綠’。” 

  那麼,壽山月尾綠什麼年月成了壽山艾葉綠的?清乾隆年間人鄭傑作《閩中錄》,文中稱“艾綠,色如艾葉初生,青翠可愛”,與康熙年間高兆描述的“碧若春草,通體艾葉小花”截然不同。鄭傑筆下描述的顯然是鵝黃柳綠的壽山月尾綠,色澤嫩綠而清亮。表明早在乾隆年間,已經將月尾綠當作艾葉綠了。延續至今,近代月尾山所產月尾綠,皆借用古代艾葉綠三個字,只是標名時,冠以產地“月尾艾葉綠”(圖11)罷了。 

  “文房天下”網站展示的頓立夫瓦鈕章(圖12),“碧若春草,通體艾葉小花”,便是典型的“壽山艾葉綠”。頓立夫為民國至新中國成立初期知名篆刻家。2010年北京印千山國際拍賣公司秋拍,起拍價8萬元的“光緒申辰大庵記”款閒章(圖13),亦為“壽山艾葉綠”。僅從圖片觀察,頓、易二人的“壽山艾葉綠”閒章可信。 

  我的“壽山艾葉綠”詩詞方章,是赤壁市政府孫先生的父親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在洛陽買到的。它不僅僅“碧若春草,通體艾葉小花”,而且遠看像黑石,近看似碧玉,包漿熟潤,光澤溫瑩,透光度極佳,為水坑凍石。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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